咸鱼痴汉报社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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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吐症竹马】最后一片玫瑰花瓣

吐花设定,但是,是完全的私设,私设,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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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二宫和也从搬家公司的车上跳下来,才呼吸了没两口新鲜空气,一阵浓郁到有点过头的花香紧接着钻进他的鼻孔。

才舒展开的眉头又皱成三角形状,他这才看见一楼之前闲置的营业房变成了一家花店,从门口的花篮看也才开业没几天的样子。

有一瞬间二宫和也很想招呼正在搬家具的师傅把东西原封不动地搬回车上,然后继续在七月末的酷暑中挤在通风不畅的副驾上原路返回。

这时从花店里面走出个瘦高的青年,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一条浅咖色的七分裤,外头还套着一件绿色的围裙,拿着一个明黄色的水壶在给门口的几盆多肉植物浇水。

刺眼的阳光下这些鲜艳的颜色混着花花草草的背景,视觉上给人以强烈的冲击,但是穿在青年身上却意外地也并不违和。

二宫不自觉地憋了口气,正要抬腿上楼,浇花的青年就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不可避免地撞了个正着,二宫和也本想点点头跟他的新邻居打个招呼,谁知对方突然表情一滞,以至于手里的水壶倾斜下来,洒了一脚的水。

“啊!抱歉!抱歉抱歉。”

青年跳着脚,也不知道在和谁道歉。

二宫和也这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犹豫间对方就已经走到身前,带了一地湿漉漉的脚印。

“真的抱歉...虽然这么说很唐突,但是,你长得有点像我一个朋友,”青年解释,“我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对方不好意思地笑着,有口洁白的牙齿,和让人听后就印象深刻的音质,可是二宫和也清清楚楚看到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有些泛红。

这算得上最老土的搭讪方式,不过二宫和也并不想卷入陌生人的生活。

他搬来这里,就图个独身一人的清静。

摇摇头。

“没事的。”

青年还想开口,被搬家师傅在楼梯口的大嗓门给堵了回去,二宫礼貌地躬了躬身,转身上了楼。

青年看着他的背影许久,直到手里的水壶弄湿了另一只鞋,才失魂落魄地往回走。方才的脚印早已在盛夏的空气中被炙烤蒸发无影无踪,又一串孤独的脚印延伸向花店的方向。


租的是标准的单身公寓,只配备了些基本的生活用品。不过这也折腾了一下午,送走搬家公司的人,二宫和也硬撑着一口气把他的游戏和漫画在书柜里摆好,接着瘫在地毯上一动不动。

新刷过的天花板白的晃眼,也单调地有点发慌。

不大的房间里只有闹钟的秒针一格格流动的声音,二宫和也忽然想念起了爸妈。

大概是母子间的心电感应,正想着兜里的手机滴滴答答响个没完,他看了眼来电显示,顿时觉得疲惫被消去了不少。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怎么样?住的还习惯?”

妈妈还在为他突然搬出去的事生气,可也架不住心里惦念,开口先问他住的习不习惯。

二宫吸了吸鼻子,往右边挪了挪,避开偏移的光线,像只被逗弄的猫,懒洋洋开口:“还好啦,放心。”

“...那...新工作也安排好了?”

“嗯,离得很近,地铁两站就到了。”

“你这孩子,住得好好的干嘛要搬出去...”

母子两个都是心里有事却硬撑着不说的人,直到现在隔着个电话妈妈才终于坦诚地惆怅起来。

“因为要学会独立嘛,总是跟你们在一起会依赖你们的,谁让妈妈那么好。”

二宫和也撒娇。

妈妈真的被逗笑了,两人冰释前嫌,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对话的最后妈妈叮嘱他常回家看看,他连连点头。

“你小的时候,去学游泳,游的比别的小朋友都快,你还记得当时你跟我说什么吗?”

二宫和也脸上放松的笑意一瞬间僵住,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说了什么?”

“你说因为要快点见到妈妈,当时周围很多家长都笑了呢。”

记忆里隐隐约约有些画面,或许是隔了太久看不真切,他从地上坐起来,认真地保证一个月至少回去一次,妈妈才安心挂了电话。

从包里翻出一个黑色的手帐本,二宫在今天的一页上写下了搬家和打电话以及提到的游泳趣事,有一瞬间他想到了楼下色泽鲜艳的花店老板,不过随后还是没有把与对方相遇的小插曲写进去。


好在如今的邻里关系以隐私和尊重为首要前提,即便二宫和也搬家时搞出了不小的动静,门边的也挂上了二宫的牌子,也没有什么邻居前来拜访。

正好了他一桩心愿,独来独往,无忧无虑。

可天有不测风云,搬进来的隔天晚上二宫和也就遇到了难题。

他刚拿出笔记本准备写第二天开会要用的策划案,插头塞进插孔的一刻发出嘭的一声,隐约还带了些火花,屋里瞬间陷入黑暗。

等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没有照明的情况,他借着路灯照进来的微弱光线摸到手机给房东打电话。

“嘛,大概是点卡问题,之前忘了告诉你,这个屋子的点卡接触有问题,容易坏。明天去帮你处理一下换张新卡,真是不好意思哈。”

“那...我现在要怎么办?”

“诶?啊,勉强睡一觉吧,或者实在太热的话麻烦您去住一下酒店,我来付钱就好。”房东这样说。

“嘛嘛,算了,没关系,谢谢。”

不知道是谁这个时候在敲他的门,指节扣在木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在黑暗的屋子里格外诡异。

二宫挂了电话,摸索着到玄关去开门。

楼道里的照明灯颜色刺眼,他还下意识遮了一下眼睛,就看到楼下的花店老板捧着一个点心盒子站在门口。

对方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况,瞬间不好意思起来,露出极为暧昧的笑容。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二宫心想真是越忙越乱,虽然不想和周围的人有过多的接触,可也不想被大家误解,他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是线路老化,电卡接触不良,突然断电了。”

“啊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我坏了什么好事。”

对方真诚地开心起来,仔细看竟然笑出些和年龄不符的褶子,但是一点也不影响对方好看的笑颜。

“所以...?”

“对对对,”花店老板把手里的盒子捧上来,“这是我去街角买的和果子,今天一直在进货,所以这么晚才来打扰真抱歉。欢迎入住,我是相叶雅纪。”

正是二宫和也最怕的事。

可现下这种情况他也没有勇气把友善的人拒之门外。

“真的很感谢你。”二宫说着,接过对方手里的盒子,包装简洁大方,倒也是二宫和也喜欢的类型。

相叶雅纪偏头看了看门口的牌子:“Ninomiya....”

“Kazunari。”

二宫跟着说。

相叶摇摇头,自言自语似的嘟囔了句什么,准备要走。刚一转身,看到地上自己的影子,他连忙又赶在二宫关上门前折了回来。

“你刚才说,断电了吧?”

“啊?嗯。”

“这么热的天,没有空调一定是没法睡觉了,这样吧,我把我的电卡借你。”

“这样不好,不用,我一会儿出去找家...”

“没关系的,我花店里有独立运行的发电机,我在店里住一晚就行。”

相叶说,没等二宫回绝,蹬蹬蹬跑下楼去。


二宫其实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先不说这个时候找不找得到住的地方,就是找到了他也得心疼住店的钱。而且策划案迫在眉睫,一时间也找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

但是无论如何又不好意思这样用一个基本还是陌生人的电卡,所以在相叶把卡送上来的时候他已经泡好了速冲的茶包,把刚才对方送来的点心和妈妈给带的糕点摆了盘,请对方进来坐坐。

相叶连犹豫都没有,看起来十分开心地接受了他的邀请。

起初两人还有些尴尬,或者说是二宫和也单方面地有些不知所措,但相叶要自然地多,先是猛夸了和子妈妈的手艺,然后又谈起了这栋楼的居住注意事项,在这期间二宫就窝在床和茶几的缝隙里写策划,过了一会儿倒真有点和谐的氛围。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这里有点忙。”

“没事没事,你忙吧,我先走啦。”

相叶拍拍手,站起来。

“那你?”

“我的房子和花店是连通的,住店里就好啦,有空调,你放心。你快忙吧。”

把人送走,二宫还有些恍惚,他推开窗,屋子外面闷热的空气涌进空调房里。

路上有些步履匆匆的行人,影子随着步伐长长短短。

忽然看到有个人在冲他挥手。

二宫定睛一看,是相叶,正站在花店的门口,不知为何也抬头看到了他,惊喜地不行。

隔着三层楼的高度二宫和也都能感受到他发自肺腑的快乐,像是对方身上若有若无地花香,尽管理智百般抗拒,还是被感染了。

二宫也伸出手,朝对方挥了挥。


02

第二天一早相叶就起来打理花卉,清晨的温度凉爽宜人,徜徉在花海的清甜中,他欢快地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门口有个人叫他。

“相叶君?”

是二宫和也,穿着一身熨烫整齐的西装,端正地站在门口。

相叶忙走上去,看到对方清秀的脸有些疲惫,眼睛发红,像是熬了夜的样子,不禁有些同情。

“这么早啊二宫君,吃早饭了吗?进来坐?”

“不不不,”二宫和也摆手,着急地往后退了一步,“我来还电卡,昨天真的太感谢你了。”

“都是邻居,互相帮忙很正常嘛。”相叶说着,接过了对方递回来的卡。

不知道为什么,相叶雅纪凭自己一向准的直觉感觉到二宫和也对自己的小花店有些抵触,所以他也不再强求。

“不知道,你晚上有没有空?”

二宫问。

“嗯?有啊,什么事?”

“我刚搬到这里,对周围都不太熟悉,不知道周围有什么好吃的店,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晚饭一起吃吧?”

相叶愣了愣,复又反应过来,重重点头。

“那我等你!”

二宫有些不好意思,他本意只是不想欠人人情,相叶那么真诚帮他,自然也要还回去。而且一天都不想拖,拖得久了难免一来二去的又熟络起来。

可是看着相叶雅纪阳光的样子,那种为了谢谢你我请你吃饭当做回报的话,像交易似的,又不忍开口。于是换了个说法,看对方认真在思考去哪里吃饭的样子,他自己又觉得罪恶了。

还没等他再开口,喉咙处突然一阵异样。

连句道别也没敢说,二宫紧闭着嘴巴快速跑回楼上去。

刚一进门就再也忍不住,关上门脱力地靠在门板上,因为跑动大口大口喘着气,与此同时,杏粉色的玫瑰花瓣从他嘴里飘落出来。

一片,两片,三片,四片。

第五片的时候停了下来,花瓣也从淡淡的杏粉色变成了金红色,大而饱满。

他颤抖着,把零落的花瓣拾起来,放进了床下的小盒子里。

那里面已经积了大半盒玫瑰花瓣,大多数已经脱水变干,完全没了生命力,皱巴巴地团在一起。


二宫和也本来是个积极向上的好青年,虽说有时候脑袋里想法太多,有着异于同龄人的冷静,看起来反倒像是没有朝气的样子,实际上未来怎么走怎么做,心里已经有了谱。

他深知路上磕磕绊绊少不了,也鼓励着自己时时刻刻没有放弃。

可是吐出花瓣的那一刻他就完全懵了。

第一次吐花的时候是三个月前,正在给小朋友上钢琴课。他倚在黑色的琴旁给小朋友打着拍子做指示,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异样。

“手心要像拿着一个鸡蛋一样哦。”

他正说着,一片花瓣从嘴里冒了出来,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花瓣轻飘飘地落在了黑白琴键上。

一直专心致志弹琴的小朋友也吓了一跳,随即用手去抓,天真地抬头说:“老师,花瓣。可是,哪里来的花瓣?”

二宫和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花瓣,一切来得太快,他甚至没有感觉到那个东西是从自己嘴里冒出来的。转头看了看窗外,门外的柳树刚冒了新芽,总是不会长出花来。

捻起花瓣看了看,杏粉色的,两个指节的宽度,正面摸起来柔软,背面清透,能看到茎的纹路。

他心里惦记这事,却也并未在意。直到大概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早上,正在吃饭,又有一片冒了出来,掉在装了沙拉的盘子里。

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起初在网上小心翼翼地查了查,都是些不同的传言。最后死马当活马医地找了从小就要好的玩伴介绍了私人医生,说来也巧,对方还真就接过这样的病例。

“越往后发展,吐花的间隔和数量都会增长。目前为止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而且...”

医生为难地停住。

“会死吗?”

这么问着,二宫才发现原来自己并非无所不能,他的手在发抖。

医生摇了摇头,“有个很厉害的并发症。”

从回忆里缓过劲来,看了眼闹钟,就快要迟到了。不敢再多做耽搁,他把盒子往床下一推,迅速出门去了。


花店的名字叫做 走。

大部分订单都是网上预约的,差不多当天晚上就能把新鲜的花束买个七七八八。

快七点的时候约摸着二宫和也快要下班了,相叶把一支玫瑰用塑料纸包好,关了店门,钻到后面自己的房子里去。

不知道在紧张什么,竟然还特意的在衣柜里挑起衣服来。这么一来他就不由得开始揣测,穿什么衣服对方会比较喜欢。于是难免在脑海里想起另一个人,一年四季,总是普通的T恤或者衬衫。

记忆这东西说来最不靠谱,尤其是时间越久,越会按照我们自己的设想被涂改。

所以仔细一想,相叶已经记不得那个人确切的模样。

毕竟过了八年,想不起来也是应该的。

他为这个认知感到心里一阵钝痛,连忙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

最后穿了一件有桃红色的花瓣做点缀的简单白T恤,下面配了相同色系的收脚紧身裤。

二宫和也换了衣服出来一见他,一个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

“诶?怎么了?怎么了吗?”

“是不是,你们做花店生意的,都要穿得像花朵一样鲜艳?”

两天多来还是头一次见二宫和也笑得这么生动,生意尖细像个小孩子似的。于是也不去体会对方是在夸自己还是在笑自己,相叶不做回答,跟着一起乐。

乐够了他想起来,从屋里拿出一支特意留下的玫瑰。

“这个送你。”

二宫瞬间改变的表情没有逃过相叶的眼,他只当是自己行为太过唐突,于是不好意思的解释:“这个品种的玫瑰叫做朱丽叶,我觉得它的颜色正好,美艳却柔和。真的抱歉,只是因为正好多了一支,我就想着拿来送你了。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从花蕊的金红色向四周层层叠叠的杏粉色蔓延开去,颜色过渡像一副精致的油画。

正好是二宫能吐出的花瓣。

他背过手去,有些惊恐的情绪一时无法平复,也顾不得对方会不会尴尬。

“抱歉,我...我不太喜欢花,因为...”

相叶突然一拍手,“啊!我知道了,花粉过敏对不对?”

“嗯,嗯,是的。”

二宫借着这机会拒绝了对方的花。


晚饭吃得是附近评价不错的寿司,二宫看起来对食物兴趣缺缺。

一边吃着饭一边聊些有的没的,问道相叶,他才说道自己以前住千叶,最近突然决定搬过来开花店。

二宫话赶话顺口问了句原因,对方一直没停下的嘴却没能及时回复,扒拉着盘子里一块生鱼片。

“我没有要打探的意思啊相叶君,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相叶感激地笑笑,自然地又给二宫夹了一块鳗鱼卷。

“你好像,不吃生的东西?”

相叶问。

确实是这样没错,可是毕竟是相叶选的餐厅,如果这样回答实话的话他一定很难过,他便找个借口说:“不是,今天有点闹肚子。”

“真是不好意思,都没有事先问问你。”

说完他更懊恼:“我是不是话很多,你都没怎么说话。”

“没有啊,”二宫一歪头,“听别人说话也觉得很开心。”

相叶点点头,“我平时也不这样,爸妈有一阵子还担心,一见到陌生人就不怎么开口以后可怎么生活。”

“嗯嗯嗯!可以理解,爸妈都是这样的,看到我们绊一下就觉得我们走路永远在摔倒,看到我们偶尔不洗衣服就觉得我们独自一人不能生活,永远在操心,好辛苦。”

说到爸妈,二宫话倒是多了点,虽然还是在吐槽,不过爱意倒是很明显。

他说着说着发现相叶托着下巴打量自己,被对方毫不掩饰的炙热视线盯着,硬是红了脸。

赶紧岔开话题:“那相叶君怎么变得话多的。”

“我啊,”相叶的眼睛里有些翻涌的情绪,“与其说是变得话多,倒不如说是在你这里,才会下意识说这么多吧。”

一定是店里太热了,二宫灌了几口冰水,才又开口:“对对对,我想起来了,第一眼见我的时候,你说我像你一个朋友?”

相叶嘴角挑了挑,却是苦涩的意味。他移开视线,低头夹盘子里的土豆饼。

“第一眼确实像。”

可是看久了,大概就是怀念作祟。

再想也不是一个人。

完全不是一样的感觉,只会觉得记忆里那个越来越远罢了。

“后来就觉得,喜好也好,性格也好,都不太一样。”

二宫和也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是长得像对方前女友,这样一来这种低沉的情绪也可以解释。

他不是不擅长安慰人,自己发小一失恋就会来找自己,三个小时后包能治好。可现下他开不了口,一旦被对方依赖上倾诉的感觉,就很难撇清关系了,这样一来,这顿饭的意义就不存在了。

虽然好像已经偏离轨道了。

“不过有一点挺像。”

相叶再抬起头看他时又是一副天然无公害的清澈模样。

“嗯?”

“会让我变得话多嘛。”

二宫的耳朵悄上一抹红。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洗了澡,二宫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喝。

一边在手账本上记当天的行程。

早上又吐了花,五片,最后一片颜色呈金红色,面积稍大。

下午给姐姐打了电话祝结婚纪念日快乐。

晚上。

二宫想了想,并没有把与相叶吃饭的事情记录上去。

屋内的空调吹着凉飕飕的风,刚洗过澡的缘故,头发半湿不干贴在头皮上,被这风一吹,有些头疼。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呼吸新鲜空气。

手机提示有新邮件,是相叶发来的。晚上禁不住对方热情,交换了电话号码。

“nino,晚安^__^”


03

日子过得飞快,二宫和也不知不觉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吐花的情况较之前没有太大变动,还是维持着一周两次的频率,一次五片,不多不少。

带着不知怎样被救赎的慌乱,装作平静地混入匆匆前进的人群中,虽然难熬,但还真的接受了这样的现状。

期间抵不住相叶隔三差五一起吃饭,或者是端着炸鸡啤酒进来坐坐。和陌生人培养感情大多是两种走向,其一是保持客套,见面招呼一声;还有一种大概就是从兴趣到情感都相投,短时间内关系呈指数增加。很明显他和相叶雅纪属于后一种,二宫和也不知道是不能拒绝还是不想拒绝,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允许对方踏进了自己的生活领域。

大不了过阵子再搬次家就是,他想,就如学校里那些连去卫生间都一起的好友,毕业也无奈天各一方。搬了家以后,有几次邮件往来,很快就断了,倒也不必担心。

九月中的时候竟然突然下起了大暴雨,起初还是滴滴答答的雨点,后来就变成冲刷的节奏,坐在办公室里都听得到外面狂躁的节奏。

老板给没带伞的人发了公用伞,体贴地提早下了班。

二宫和也看了眼表,才刚刚五点过,这么早回去窝在屋子里听雨声,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有点凄惨。所以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没有坐地铁,举着新发的伞溜达回去。

快到家的时候路过一个地下通道,有几个年轻人抱着吉他在唱歌,周围聚集了些路人在听。

仔细一听才发现不是日语,主唱是个女孩子,声音清透,和着外面的雨声,即便听不懂,也莫名有些酸楚。

二宫和也最近盯电脑盯得多,眼睛近视地厉害,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才看到围着的人里竟然有相叶。

啧,他想,也难怪,把多种颜色穿在身上还能穿得好看又高挑的男人,大概方圆几里都找不出几个吧。这么想着他又默默吐槽了下自己这不知哪里来的优越感。

“相叶?”

他叫。

相叶听得正入神,冷不丁抖了一下。

“nino啊,吓死我了。”

他说,动作迅速地擦了下眼睛。

二宫和也皱了皱眉,“走吧,一起回去?”

“嗯!好!”

相叶重重点头,忘了再撑开自己那把伞,径直钻进了二宫的伞下。

气氛有些诡异,雨天本就阴沉,这样一来就没人说话。走着走着二宫突然发现相叶停了下来,他连忙跟着停下,把伞往对方身上挪了挪。

“怎么了?”

“nino,nino...”相叶念他的名字,一副很慌乱的样子。被雨水打湿了一点的刘海耷拉在额头上,看起来可怜兮兮。半响他才抬起头,像兔子似的红眼睛乞求般地看向二宫和也:“我不想回去,你陪我去吃饭好不好?”

二宫和也连思索都没有,答应得干净利索。


特意挑了牛肉火锅,正好去了一身的湿气。相叶还是那个相叶,一边吃一边叮嘱他烫,给他夹菜。

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但是不对劲。

“好想喝酒。”

相叶说。

吃牛肉火锅喝什么酒。二宫想。

“好啊,喝。”——还是答应了。

两杯下肚以后二宫和也就觉得不对劲,相叶那架势就是一副不醉不归的样子。眼看着对方又拉开一瓶酒,本要伸手去拦,又想到能醉也是件不容易的事,索性由对方去了。

他自己倒是一点也没敢再喝。

果然饭没吃完,相叶就迷迷糊糊地趴下了。

二宫结了账,在老板的帮助下把相叶弄上出租,好在离家不远,也不必心疼车钱。

这个样子也没法丢他一个人在家,二宫想了想,决定把人扛上三楼。

看着挺瘦又温和的人,谁想到喝了酒以后闹腾的厉害。两条大长腿像是软软的面条,不停打绊子。等把人扔在床上,二宫几乎要虚脱。

“早知道我也喝醉就好了啊,管他呢。”

他念叨,说着不管不管了,还是把人继续往浴室拖。

回来的路上雨小了很多,但这一番折腾还是难免淋湿了衣服,这样睡一觉明天铁定要生病。

二宫不停跟神志不清的对方说我是为了你好啊你不要叫啊之类的话,然后一层层扒对方衣服。

“不要叫啊不要叫。”

他说着,拔下最后一层防护。

完了又笑自己这语气,活像猥琐大叔。

最后挤在小床上的时候二宫和也已经累得要散架了,他关上了床头的灯。

身边的人就在同时发出了小小的嘤咛。

“嗯?”

“功一...功一...”

一整个晚上的沉默积蓄的力量似乎都用在现在,相叶不知疲倦似的叫这个名字。

“功一...功一...”

声音含混着从喉咙里发出来,夹杂着哭泣的尾音,念得人心颤。

不知道为什么二宫和也忽地又想起了下午那首不知名的歌。

相叶的手紧紧攥成拳头,看起来在忍耐着什么的样子,以至于整个人都在发抖,但还是坚持念着“功一”这个名字。

二宫和也从来没有听过一个人能把另一个人的名字念得这么让人心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到那种像是被撕裂开的疼痛。

想了想,握住了相叶的手。

那人突然沉默了一下,竟然哭了出来,然后反手握住二宫和也,沉沉地睡了。

本来已经困到要晕过去的二宫和也一晚上没有睡。


宿醉醒来的滋味并不好受。

相叶反应了一会儿才想到这不是自己家,身上小的有点紧的T恤不是自己的,甚至于,怀里抱着的人也不是自己的...

“啊!”

他吓了一跳,放开二宫和也。

才眯了没一会儿的人被他弄醒,揉着眼睛坐起来,声音沙哑地说你醒了。

相叶更在乎他怎么就睡了。

他动作夸张地掀了一下被子,看到自己两条光溜溜的腿,边上不远处是二宫和也光溜溜的腿。不对,和二宫和也的腿比起来自己这是毛茸茸的腿,但是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不是。

相叶提醒自己,你应该想一想这条毛茸茸的腿和那条光溜溜的腿昨天晚上做了什么。

这么一想他就炸了,脑内了一下偷偷看过的杂志,再一抬眼看到二宫和也红肿的眼睛,脑袋里有根弦断了。

与此同时他的小兄弟和他一起起床了。

二宫和也看着对方做了一系列奇怪的动作和一脸震惊的表情,还有些脸红,眼睛不自觉被某个发生变化的地方吸引去,瞬间就炸了。

相叶还不知死活地补刀。

“nino对不起对不起nino...”

他揉乱自己的头发:“啊不对,我不该说对不起,这样一来就显得我对nino很随意。”

捂住脸又放开。

“nino是这样的我绝对不是一时冲动,当然我也不是,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但我,你不要...”

相叶语无伦次。

“总之我确实是有喜...”

一个枕头砸在他脸上,阻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二宫和也的小尖嗓威力巨大。

“想什么呢你!”

在确定了几遍确实只是喝醉了挤着睡了一晚上什么也没发生之后,相叶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吓死我了,要是对nino做了什么我会很后悔的。”

“我要迟到了你快走开。”

被嫌弃的相叶着急慌忙地翻下床,两只脚在地上蹭来蹭去地找他的鞋子,不小心踢到个盒子。

“啊抱歉!”

“你装什么纯情少男啊我说...”

二宫正在套衣服,猛地想起什么。

“不要!”

然而已经晚了,相叶正蹲在地上,对着一堆枯萎的玫瑰花叶子发愣。


04

二宫和也对花瓣的解释是自己有收集标本的嗜好,相叶半信半疑,但是上班时间紧急,他也就没再深究。

不知道是不是睡过一觉的缘故,接下来的日子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可两个人也只是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加上二宫和也公司里正忙,早出晚归的加班,说来竟然有半个月多没再见。

这天早上二宫终于抽出时间去见私人医生藤田,对方催了他好几次,以往都是打哈哈应付过去。可是近来吐花的频率几乎是每天一次,而且有时候竟然能连续吐出好多片叶子。

还好都是在早上发作,还没有被发现过。

从诊所出来,二宫和也在楼下站了许久。

秋天的痕迹已经很明显,干枯的树叶飘落在地上,被路过的路人一踩,发出清脆的破裂声,随后跟着风吹地四处都是。

他回公司的时候一个实习的小姑娘业务上遇到点麻烦,正焦头烂额,看到二宫和也就差没哭出来,请他去帮忙。

没二十分钟就解决了任务,小姑娘眼睛里的星星几乎要溢出来,二宫只是很温和地笑了笑,跟她讲了些注意事项,叮嘱她下次同样的情况不要着急。

“二宫前辈真的好厉害,看起来做什么都是游刃有余的样子,真羡慕呢。好想也拥有这样的力量,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害怕了!”

女孩子说。

“嗯?什么都不怕?”

二宫反问。

“对啊,看起来是那种,就算大魔头在面前,也会冷静地分析问题的人。”

“这么说来倒是,面对库巴的时候,我真的从来没有乱过阵脚。”

他机智地把话题停止在这里。


相叶恍恍惚惚了好一阵子,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自从上了对方的床,已经好久没和二宫好好说过话了。

于是他就开始了自我厌恶的恶性循环,觉得自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坏男人。

虽然对方压根不需要他负责任。

他用了很长时间在纠结一件事情,并且每过一天,理不清的思绪压盖着的真实答案就离他更近一点,逼得他心慌意乱。

然后相叶突然间很想见二宫和也,很想很想,是那种要见一面才能缓解的思念。

这么想着他抓起钥匙就跑上楼去。

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应,已经九点多了,就算是加班也该回来了吧。

隔壁的奶奶打开门去放空的牛奶瓶,看到是楼下花店的相叶,笑着跟他打招呼:“又来找二宫君啊?”

“嗯!”

“刚才看他上楼顶去了。”

“楼顶?去楼顶干嘛?”相叶疑惑。

“不知道啊,这孩子,最近总看着怪怪的。你有好一阵子没来跟他一起玩了吧?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孤独惯了,要多在一起待一待才好啊,一个人就会被坏情绪困扰的,二宫君最近看着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后面再说什么相叶已经听不到了。

他一瞬间想起了记忆里最不愿意看见的场景,单薄的少年,沉默的侧脸,飞速疾驰的汽车。

好像被丢进最深的海底,无尽的深渊,无能为力的痛苦将他钳制。

想也没想,他飞一样的往顶楼爬。

不要。

求求你,不要。

同样的失去,不要第二次了。


这是一栋只有八层楼的建筑,可是顶上的晚风还是吹得人颤栗。

相叶连牙齿都在打颤,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冷。

推开沉重的铁门,他只看到二宫和也坐在地上,伸手要去够边缘的高台。

不要不要不要。

相叶扑上去,死死抱住了二宫和也。

后者毫无防备地被抱住,吓了一跳不说,胳膊还磕在台阶上,疼得二宫呲牙咧嘴。

看清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以后本来是要骂人的,谁想罪魁祸首先一步稀里哗啦哭了起来。

撕心裂肺。

“nino,不要,求你。”

“喂,你干嘛啊。”

二宫的语气不由得软下来,还好心地拍了拍对方的脑袋。

相叶坐起来,拉着他往后蹭了蹭,全然不顾两人的裤子。

然后死死地捏住二宫和也的胳膊逼他面对自己,力气之大以至于二宫和也都怀疑胳膊断掉了。

“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什么事,都一定一定一定不要放弃自己。哪怕这个世界上真的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也一定一定不要放弃自己。”

虽不知道对方云里雾里在说些什么。

可倒也说得应景。

二宫苦笑,我要是想放弃自己,早放弃了。

他点点头,“所以你干嘛?”

相叶的身体还在发抖,嘴唇都有些发白。他缓了一会儿,才看清状况,旁边还有两罐没开封的啤酒。

“所以...你...?”

“所以我,是看到那个台子上有张广告单,想拿来衬在屁股下面坐,”二宫摊手,“不过现在托你的福,拉着我在地上这一顿蹭,别说弄脏了,要是质量不好恐怕得蹭出个洞来。”

“啊?你不是要...”

“要什么?”

相叶不说话,睫毛上还挂着颗泪珠,晃晃悠悠。

二宫和也不知道是不是给吹傻了,竟然自然而然地给对方把眼泪擦掉。

“我就是装一下文艺青年,想尝试一下在楼顶喝酒的滋味啊相叶君,你在想什么。”

相叶这才松了手,一放松警惕,身体像是被水泵抽空了的游泳池。

二宫和也想说这里好冷,我们回去吧。

可是他看着相叶像是游魂一般地打开了他一罐啤酒,喝了一口,突然很怕对方又来个酩酊大醉。

所以开口变成了:“相叶君,你想哭吗?”

相叶还是没说话,把嘴里一大口啤酒咽下去,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楼顶真是个好地方,车水马龙就在脚下,不至于没有安全感,也不至于被喧闹打扰;满天星辰就在头顶,可又深知自己伸手不能揽月。

就只是这样普普通通的人,过普普通通的日子。悲伤不好刻意放大,也不能以此为借口停滞不前。

“相叶君,”二宫和也突然觉得此刻每分每秒都珍贵,失去了怕是再没了坦诚地勇气,“功一,是谁?”

清清楚楚看到相叶身体僵硬了一下。

二宫以为他要哭。

他却笑了。


相叶还住在千叶的时候有个要好的朋友叫有明功一。

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了,都是男孩子,都喜欢漫画,都不喜欢数学作业。

但是又有哪里不一样。

比如有明住在孤儿院。

相叶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有明平日里有些孤僻,不怎么爱说话,不过正好相叶也不是和所有人都火热的性格,两个人不知怎么对上眼,一直还挺玩得来。

他很少听有明提起自己的身世,即便最要好的时候,对方也不会跟自己说些类似于想要爸爸妈妈,或者在孤儿院过得不好的心事。

直到高二下学期的时候,相叶开始觉得对方有些不对劲。

有次有明功一兴致勃勃地跟他讲,好像快要找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了。

“好像还有个妹妹和弟弟。”少年一直偷偷调查自己的身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想有个家,最近好想有了些眉目,压抑了许久的喜悦最后还是想找个人分享一下。

说这话的时候功一脸上有着天然的喜悦。

“真的吗?”

相叶比他还高兴,作为朋友,真的是能感同身受的体会到对方的快乐。

“嗯!大概是在开洋食店。”

这是功一从档案室里无意间瞟到的资料,后来就被值班老师发现轰走了,不过只要知道名字和开过洋食店这些线索,很容易就可以搜索到了吧。

相叶还一度想过,被抛弃在孤儿院的功一度过了这么多年没有爸爸妈妈的日子,如果找到了说不定还会有些叛逆,到时候自己肯定会陪着他离家出走去打几天游戏什么的。没想到对方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过两天打算去计算机室找台电脑查查?”

“这么久了,不会搬家了吗?”

“总是有办法的。”相叶说。

“就算找到了,其实也不会怎么样,”有明功一突然又变得低沉起来,他心里深知,如果是被抛弃这么多年,大概也不会再回去了。

可是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自己的亲人,哪怕带着恨意也好活下去啊。

相叶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啦,说不定他们是有什么苦衷,到时候再说。我陪你一起解决。”

两个人拿起棒球杆一起走出去。

临近期末复习很忙,三天假调休的时候相叶硬是被老妈锁在了家里。

中途有明倒是来过,相叶像是抱大腿似的拉住他不放,非要他带自己出去。

正好相叶妈妈回来,看到功一,喜欢的不行,拿了很多点心出来招待。

本是想叫相叶陪自己去查资料的,有明功一又不忍对着善良的相叶妈妈撒谎,最后在相叶可怜兮兮的眼光中自己走掉了。

再后来是无数个考试。

男孩之间的友谊不比女孩子,本来就不够心思细腻,忙起来更顾不上察言观色,所以相叶只把有明一瞬间的落寞归结为考试失利。

他还记得那一天,阳光正好,约功一去打球,被对方拒绝。

相叶想,能让对方摆脱考试噩梦的事情,大概就是关于爸爸妈妈的事情了吧。于是,带着要给他个惊喜的心思去了计算机房。

把记忆里的几个关键词输入进去,都是些十几年前的旧事。

相叶一瞬间愣住了。

“洋食店命案。”

【......一家四口全部死亡,大儿子因为出门游玩幸免于难....遭受巨大打击,完全失忆,被送到孤儿院....】

他突然觉得很慌张,脑海里闪过了一些不好的场景。

发了疯一样跑去孤儿院。

他却再也见不到那个少年。


“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早就空掉的啤酒罐被相叶捏的啪啪直响,“说是,撞上了货车。”

相叶的眼睛一直盯着台阶缝隙里的一块污垢。

“一开始,总是在哭,从来不知道人会有那么多眼泪。有时候哭到忘了自己为什么哭,就会问自己,为什么呢。大概是,喜欢的漫画没有人一起看,暗恋的女孩子没有人帮忙出谋划策,通不了关的游戏也没人一起解决。还有,想说话的时候,功一并不在。”

“说到底,大概就是,一直很依赖的人,不见了。想清楚这个问题以后,才哭到没意识的心又开始疼。”

“特别是,一想到功一看到那条消息,他会想起过往,想到他最后的希望也破灭掉,从此以后只能一个人的时候,带着这样的心情结束...”

声音越来越小,相叶索性不再说下去。

二宫和也裹紧了外套。

“后来就不会再哭了,想到他的时候也不会了。”

“这样的失去,活生生从你生命里扣掉一块,声嘶力竭也好,还是绝望到不能呼吸也好,谁又能把失去的还回来呢。”

“接受这个现实的时候,倒是真的不想再哭了。”

“那天喝多了应该是个意外吧,大概是因为那首歌。小时候和功一一起听过的,中文歌,当时学校广播里一闪而过,觉得很好听,可是两个人都忘了去查叫什么,后来再没找到。那天竟然还有机会再听到。”

相叶笑了笑,“那一瞬间,还是会觉得可惜。可惜他听不到,可惜没有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放弃希望。因为这么多美好的事情,一度以为完全错过了的事情,还是有可能遇到的。”

“没有告诉他,我还在啊。”

“相叶氏,”二宫开口,才发现自己哭了,他说,“你想要个拥抱吗?”

相叶点点头。

“要的。”


05

其实相叶本是想上楼告诉二宫和也,自己犹豫了这么久,是因为自己喜欢他。

之所以喜欢又憋着不敢说,不是因为他怂,是因为他在担心,自己只是因为放不下当初的少年。

可是想清楚之后,他明明白白的知道,纵然长得像,但不是一个人。

感觉是不一样的,朋友般的陪伴,和萌生的,想要天长地久对着花海发呆的心情。

不过倒也好,在对方抱上来的时候,他心里所有的疑虑,伤痛,都烟消云散。

抱着抱着就吻在了一起,酒精的味道起到了很好的催化效果,勾起了内心深处对爱的渴望。

二宫和也的耳朵红的番茄看了都要含恨而死,好在夜黑风高,也并没有被发现。

相叶还以为接下来会发生点什么,谁知道二宫和也只是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说着要回去睡觉。

诶?

相叶也站起来。

“相叶氏。”

“嗯?”

他小鹿乱撞,心想告白这种事怎么能被对方抢先,就听到二宫和也说:“你裤子开洞了。”

一定是刚才在地上蹭的。


当天晚上二宫和也又掏出了黑色的手帐本,照例把今天几件重要的事记上去。

在最后,像是犹豫了很久,才一笔一划的写下了相叶雅纪四个字。

相叶雅纪是楼下花店的老板。

相叶雅纪有件绿色的围裙,夏天的时候会露出腿毛。

相叶雅纪喜欢吃炸鸡,老家是做中华料理的。

相叶雅纪喜欢用blue jeans的香水,虽然身上大部分时间都被各种花香包围着。

相叶雅纪走路会平地摔。

相叶雅纪跟自己说有空要带自己去看千叶的海。

....相叶雅纪。

相叶雅纪,是你喜欢的人。

藤田医生当年说的并发症,是记忆衰退。

“随着吐花的数量增多和频率增加,记忆会从头开始一点点被抹去。最严重的时候,大概睡一觉起来,就会忘记前一天的事。”

所以才会记下每一件重要的事。

所以才想尽量不认识更多的人,大脑记忆有限,一天的记忆,还是留给重要的人好。

今天早上去复查的时候,得到的结果是,如果再没有好转的迹象,恐怕很快就会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从诊所出来,被茫茫人海包裹其中,二宫和也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害怕。

害怕到他想要就此蒸发。

怎么可能会有面对恶魔也不害怕的人,他怕得要死。

你根本不能体验,从头开始被擦除记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像是被风化的坚硬岩石,不知不觉间就被蛀空,随风一吹,毫无痕迹。

自己的过去,家人,珍贵的记忆,美好的,伤心的。

怎么样都好,那是构成自己这个人的所有啊。

可是却在一天天里,消失不见。

不知何时,连自己都要忘却。

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再去爱别人呢。

他固执地搬家,固执地逼自己适应最惧怕的寂寞。

固执地不肯在笔记本上写下相叶的名字,还妄想着享受够了对方的关心,某一天再远走高飞,彻底摆脱。

怎么可能。

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相叶的邮件。

【nino,向下看。】

二宫推开窗,看到相叶站在楼下,冲他摇了摇手里的发光物体,然后他的手机就响了。

“nino,你看到我了吗?”

“当然看到了。”

“头顶有很多星星哦。”

“也看到了。”

“那,星星们作证,我,相叶雅纪...”

“等一下!”

二宫打断他。

“什么?”

“相叶氏,我有吐花病。”二宫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相叶的视线再一次模糊起来,“花吐症,会吐出花瓣。”

“所以,那盒花瓣...”

“是的。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是我,会逐渐忘掉所有的记忆,到最后,可能连自己都不记得。迟早有一天,会的。”

相叶没有说话,但还是固执地抬头看他。

“相叶氏,我很抱歉。但就像你说的,没有人是独自一人的,我会记得你的。”说完,二宫笑了笑,“我说真的,你在我的小本子上,以后就算忘了,我也会每天复习一遍的。”

“所以,就到这里吧。”

不想让你再体会一次失去。

“就到这里,就可以了。”

二宫说着,挂了电话。

他们相顾无言地看着对方,二宫和也突然毫无征兆地吐出一片花瓣。

深红色的,玫瑰花瓣。

有着天鹅绒般触感的表面穿过他的指缝,轻轻飘落。

相叶竟然正好伸出手接住。

放在嘴边,深深一吻。


06

四年后。

响了许久的闹钟在嘭的一声后没了动静,相叶小心翼翼睁开眼,看到二宫和也趴在枕头上,皱着眉头还在睡,另一只手却搭在床头的闹钟上。

他松了口气,还好昨天没答应对方让自己叫他起床的要求。

“和也,和也。”

相叶去揉二宫的头发。

对方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湿漉漉的茶色眸子不解地望着他。

相叶吻了吻对方的眉心,极尽温柔的一笑,然后开口。

“早上好,我是相叶雅纪,是最爱你的人。”

二宫和也眨了眨眼睛,迎着相叶宠溺到绚烂的眼神看了许久,一把拉起被子盖在头上。

被子下面传来闷闷的声音。

“我说你,好恶心,不要每天一睁眼就说这个。”

“怎么了?”相叶不解,手伸进对方睡衣里不安分地摸,脸上还是一副正儿八经的疑惑:“昨天晚上nino不是也一直说爱我,说好多遍呢。”

“闭嘴!”

二宫气急败坏。

“嘿嘿,”相叶笑出一脸褶子,凑上去硬把被子扯下来,“我就是要说,就是要用生命的每一天跟你表白。”

“你!”

被按住,吻了个昏天黑地。

今天的花店特售也是朱丽叶玫瑰。

小黑板上写着一行花体字。

“For your best lov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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