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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闭症天然】救赎

是夜,相比街道上热闹的店铺,挂着Rêve招牌的画厅却显得有些孤独,只有一名门卫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打着哈欠,想着今晚值班结束要去哪里喝几杯。画厅中空无一人,寂寥的灯光打在作品上,给画厅带来一点毫无生机的温暖,光洁的地板反射着些微灯光,映得作品像是在发光一样,如梦似幻,仿佛下一刻就会活过来。

 

当然,这只是假象。

 

画厅门口处传来门扉打开的声音,厚重的木质门板就算动作再温柔也止不住发出的噪声,打破了一瞬画厅的寂静,随即又恢复无声。

 

片刻后,终于有脚步声响起,皮鞋踏落地板所发出的清脆声音由远及近,落到一副作品前,就不再迈动步伐,在那幅画前久久不动。

 

“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低沉的声音从男人口中传出,眼中似是有流光闪烁,他眨了眨眼,刚刚的流光又像是错觉一般。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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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每个人都会有一个特别难以忘怀的时间段,对一些人来说,无忧无虑的童年是最难忘的,对一些人来说,长大后所经历的挫折是最难忘的。

 

对相叶来说,刚升中学的第一年是他最难以忘怀的。

 

更准确地说,是初一第一学期的前三个月。

 

“那个人好奇怪啊,每天都坐在那里,我都没见他和别人说过话。”

 

作为融入新环境的必定一环,相叶顺其自然地加入了班上的一个小团体,有着一个开朗形象的自己,并没有被新同学所排斥,大概过了2周,大家都找到了固定的玩伴,而其中的不协调者,也暴露无遗。

 

就是那个正在被讨论的孩子。

 

“他是叫……大野?”同学朝那个孩子挤眉弄眼,故意放大了声音:“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是啊是啊。”

 

身边的同学纷纷哄笑,相叶虽然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笑的,但也随大流笑了几声。他看向那个处于漩涡中心的人,那人就像是没听到大家在说什么一样,只是一直低着头,在本子上画写写画画。

 

“喂~干嘛不理人啊是瞧不起我们吗?”被嘲笑的对象没有任何反应,同学有点挂不住面子,为了维护小孩子那种莫名其妙的自尊心,站起身来,就想向那人走去。

 

“等等,别这样,人家也是在认真地画画才没听到嘛,新同学融洽一些啦,我们玩我们的别理他就是。”相叶急忙拦住同学,就着角度偷瞄几眼大野的本子,又收回视线。

 

“我们放学去打篮球吧,我们几个人刚好可以组个队!”

 

“好呀!就这么说定了。”

 

孩子们的注意力瞬间被相叶的话语转移,不再去关注那个怪人,只有相叶在陪同学们聊天时,视线偶尔会装作不经意地落到大野身上。

 

好想看啊,他画的画。

 

 

 

其实相叶认识大野还要更早一些,认识这个词可能太双向了,或者应该说,知道这个人。

 

来报到的那天,相叶随着人流去看自己的分班,周围的人都是同样的路线,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兴奋,同样的不安,这就显得那人如此的与众不同。

 

相叶那时候并不知道那个人是大野,也不知道那个人会和自己一个班。

 

只是,逆着人流,面无表情地往外走着的他,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就是他了,相叶暗自下定决心。

 

作为自己在新学校里的第一个朋友。

 

相叶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跟着那个人走到了学校的一角,那个人在樱花树旁坐下,拿出了一个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

 

已经快到时间了,不去班上没问题吗?相叶很想问问那个人,但现实是,他只敢站在墙角偷偷看着那个人,连上去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近些,靠近些,再靠近些。

 

等相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走到了那个人的身后,他抓抓头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一切在他看到纸上的绘画时瞬间停止。

 

该怎么形容那人的画,以他并不深厚的词汇积累来说,几乎除了好看就什么都说不出来,那画明明只有简单的线条,但却展现出了浓重的生机,像是汇聚了世间的一切纯洁,擦清看客的眼睛,重新去看这个世界,领略其中的美好。

 

“好看……”

 

那个人的笔微微一顿,然后继续在纸上游走,像是没有听到声音一样。

 

“你……”“铃——!”

 

校园的钟声响起,相叶才惊觉已经到了要上课的时间,他立刻就想往课室跑,刚跑两步,突然想起后面还有个人在,转过头来想叫上对方一起。

 

然而,那个人还在那里写写画画,就像是没听到铃声一样。

 

“雅纪,这次你要学会融入群体,不要像以前那样了。”

 

耳边回响着妈妈出门前的叮嘱,想到第一次就迟到的人会被当成异类,相叶咬咬牙,低头往教室跑去。

 

及时赶上抽了座位并且和周围同学混了个脸熟的相叶,看到第三节课才走进来的那个人时,脑子一片空白。

 

“这位是大野智,因为一些特殊情况比较迟过来,大家以后要友好相处呀。”

 

是他。相叶张张嘴正想说话,旁边同学的窃语却像一根闷棍朝他砸来。

 

“那个人好奇怪啊,话都不说的,还迟到这么多。”

 

奇……怪。

 

声音全都堵在喉咙挤成一团,但却被莫名的恐惧挡住无法宣泄,相叶盯着大野入座,几乎要流下眼泪,眼中流光随着几下用力的眨眼才消失不见。

 

在这之后,情况可以说是变本加厉地恶化,大野逐渐成了那个异类,成了那个被排挤的人。

 

相叶看着一切却无能为力。

 

向往与众不同,却只能随波逐流,不敢变成那个异类,也不敢靠近异类,害怕被排斥,害怕被欺负。

 

曾经小学那个被欺负的人,为了保护被欺负的人而被欺负的同学,血一样的先例。

 

不能再像小学时那样,要听妈妈的话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不想再被欺负了。

 

随波逐流就好了,和大家一样就好了。

 

想是这么想,但心中却无可抑制地涌起了浓浓的挫败感,虽然以相叶的年龄并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好想要啊,他画的画。

 

 

 

偶尔,相叶还是有和大野接触的机会的,虽然这种接触,对大野来说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

 

例如,相叶偶然发现,在大野画画的时候抽走他的笔,他就会变得十分焦躁不安,就像世界都要崩塌一样,之后只要把笔还给他,他就会安安静静地继续画画,就像是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虽然这样做不太好,但相叶乐此不疲。

 

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大野会抬起头,真正地把自己看进他的双眼。

 

用那澄清的眼睛看到自己有愧疚感为止。

 

“相叶你在干嘛?”同学走向相叶,随手抽出旁边大野握着的笔,引来对方的注视。

 

“你干什么!还给他啦!”相叶劈手抢回笔,塞到大野手中,大野低下头继续画画,剩下同学和相叶尴尬地对视。

 

“什、什么嘛,你平时不也这么欺负他的吗……”

 

“我哪有欺负他!”

 

同学闻言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

 

什么嘛,搞的像是我平时都在欺负他一样。

 

各种小事还有很多很多,只要打断了大野正在做的事,他都会不甚愉快地抬头盯着来人,但却是一次都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直到对方停止骚扰行为。

 

油盐不进。

 

与日俱增的,除了相叶的手段之外,还有他内心的焦躁感,不满足犹如膨胀的棉花糖,外层已经快要被涨裂,内馅却毫无节制的伸展,想着要挣脱出去。

 

为什么呢?烦躁什么呢?想要什么呢?

 

不要只是看着我啊,和我说一句话啊,送我一张画啊。

 

“啪啦。”

 

什么东西,裂开了。

 

等相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把大野推了进厕所隔间,用扫把卡住了门把。

 

“我真的很喜欢大野你的画,给我画一张,给我画一张我就放你出来好不好?”相叶颤抖着双手,把笔和本子从隔间下方的缝隙递了进去,过了片刻,手中重量一轻,本子被对方接过。

 

“可、可以?”

 

“相叶——!你在哪?”

 

门外传来同学的呼喊声,相叶慌乱地跑了出去,临走到门口,相叶顿住步子,转头喊了一句——

 

“等下我就回来!”

 

这一等,就等了3场篮球比赛,等了夕阳落下,等了月华伴着明星浮空。

 

相叶没有回来。

 

大概激烈的比赛更容易占据人的大脑,等天彻底黑下来,大家才依依不舍地散伙,约好明天继续打球。

 

从那热闹的气氛中脱离,突然想起那个仍然在等着自己的人,犹如一盆冰水从头浇在相叶身上,从头到脚浸在恐惧与慌乱之中,让自己彻底从热血中脱离。

 

糟糕。

 

快点,再快点,相叶快速地往洗手间跑去,肺中空气被挤压出去只剩干痛,但相叶完全不敢减缓自己的步伐,害怕面对自己的是大野厌恶恐惧的眼神。

 

我不是欺凌者,不是。

 

我不是!

 

跑鞋停留在隔间的门前,扫把仍然卡在门把上没有变化,巡楼的保安并没有发现有人被困在厕所。

 

也是,这里关着的,可是一个不会呼救的人。

 

相叶颤抖着双手将扫把抽走,打开隔间门,月光从窗上玻璃透落,柔和地笼罩了相叶的视线。

 

大野还在里面。

 

低着头,抱着画本,静静地站在里面。

 

对不起。

 

然而喉间的哽咽让相叶连一句道歉都说不出来。

 

大野抬起了头,直直看进了相叶的双眼,他抬起双手,将画本塞进了相叶的怀里。

 

“给、给我的?”

 

对方几乎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但一直紧盯着大野的相叶,完全可以看清对方的一切举动。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有回应。

 

相叶没有打开画本,他只是盯着大野脸上还没干透的泪痕,控制不住地用指腹擦了擦,平时澄清的眼睛周围有一框微红,但那双眼中,他看不到厌恶,看不到害怕,看不到任何负面的情绪。

 

一如既往的清透。

 

“谢谢。”

 

相叶打开画本,明明大野眼里不停地掉眼泪,画本纸张却十分干燥,一看就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泪水。

 

画的是自己。

 

翻到最新的那一页,相叶看到,大野画的,是自己的画像。

 

那个抢了大野的笔的自己。

 

却没有想象的面目可憎,画中那人眼中虽然带点狡黠,但更多的是向往和喜爱。

 

是这样啊。

 

原来自己,看着他时是这种眼神吗?

 

相叶跟在大野身后,直到对方走进家门,才转身走向自己家的方向。

 

对不起,谢谢,两种感情纠缠在相叶的脑海,让他连平时最喜欢的炸鸡都没吃就回了房,关上房门,把自己埋进黑暗之中。

 

大野到底是什么心情呢?在黑暗中等待着自己的时候,画着自己的时候,流着泪的时候,他会讨厌我吗,他不会讨厌我吧。

 

那个人,眼里看到的从来只有美好。

 

门外妈妈教训弟弟的声音依稀传来,还在小学的弟弟收了别人的玩具,明天就应该拿一件自己的玩具回赠给那个人。

 

我收了大野的画。

 

我也应该回赠一张。

 

想他看着自己,想他和我说一句话,想他送我一张画。

 

想和他成为朋友。

 

我要告诉他,我必须让他知道。

 

相叶打开灯,扑在书桌前展开了白纸,拿起画笔在上面涂涂画画,直到垃圾桶中废纸几乎堆满,他才抵抗不住睡魔趴在桌上睡着。

 

他手下,画纸上,幼稚的笔触画着两个手拖手的人。

 

第二天,相叶一大早就叼着面包冲出家门,从没如此积极地想回学校过,他冲进教室,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然而他并没有等到。

 

他看着那个空空的座位,一整天,都没人过来。

 

后面的每一天都是。

 

大野转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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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

 

“你好,请坐。”

 

男人点点头,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看着面前,隔着桌子研究自己的那三个人。

 

“你好,相叶雅纪先生,欢迎你来参与这次的招聘。”三人中央戴着眼镜的黑发女人微微一笑,扫了眼手上的简历,继续自己的开场白:“轻松点,我们就当是闲聊就可以了。”

 

“你们好,我是相叶雅纪。”男人露出温柔的笑意:“我之前在京都大学研读心理学,现在已经是修士,之前在校内跟导师进行过1年的组织管理学习,相信我有充足的能力可以做好这一份工作。”

 

“相叶先生。”坐在左侧的偏瘦男人出声:“我们这份工作是担当画家的经纪人,但实际上,因为一些特殊情况,是需要兼任画家的生活助理的,这份工作可能和你的专业并不是很匹配,为什么你会想应聘这个职位呢?”

 

“因为我很喜欢老师的画。”相叶看着前方桌子的一角,眼中却又毫无焦点,似是在回忆着什么:“从第一次看到老师的话,我就留意上了,他的每一次画展我都有参加,每一张作品我都记得,展厅布局我全都研究过,您也知道的,毕竟我学的是心理学,画中的立意和展厅布局我都有努力研究过,希望能够更理解老师的世界。”

 

“作为老师的崇拜者,我很希望能让我的能力为老师带来一点点助力,就算只是包办琐事让他可以尽情画画也是我十分想做到的。”

 

坐在右侧的是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中年女人,她脸色捉摸不定,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相叶察觉到对方的犹豫,微笑着向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不要有什么顾虑,你们想知道的都是可以问的,毕竟是要为老师找一个稳妥的经纪人。”

 

“那个……”女人抿抿唇,“我看你的简历上有写,之前是有跟若叶老师学习过?”

 

“是的,之前参加过若叶老师的项目,之后在他身边跟着学习了一段时间。”相叶顿了顿,“若叶老师是在临床心理学上有深刻造诣的专家,跟在他身边,我学到了很多。”

 

“包括临床心理学?”

 

相叶深深地看着中年女人,放慢了语速:“特别是临床心理学。”犹豫一瞬,相叶还是继续了未完的话语:“我曾经跟着老师去照顾过很多病人,也有自己学习这方面的知识,对这方面很有经验。”

 

话音落下,气氛顿时变得凝重,三个面试官沉默地看着相叶,想要在他表情中找到一些细微的线索,但相叶只是一直保持着微笑,眼里毫无半点轻浮,非常认真的回看着三人。

 

“这么优秀的人才,我们是相当欢迎你的。”最终还是中间的黑发女人打破了沉默,她微笑着站起来,向相叶伸出了手。

 

“希望以后大家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相叶礼貌性地与女人握了握手,正想抽离,却感觉到对方突然加大的力度,疑惑地看向对方。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一下。”黑发女人收敛了笑意,直直看进相叶眼中。

 

“你每次看到Sami老师的画,你所感觉到的是什么呢?”

 

相叶思索一秒,认真地回看着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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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少年,蹲在内心不断地哭泣,呼喊着谁能救救他。」

 

汽车越过重重街道,渐渐驶离市中心,向着郊区进发。相对之前面试时的严肃气氛,现在只剩下面试时坐在右方的中年女人与相叶坐在后座,倒是轻松了许多。

 

“那个,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叫我大野太太就好。”

 

“啊你好。”相叶和大野女士握了握手,“请问你是?”

 

“我是智的母亲,啊,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大野妈妈不好意思地笑笑:“智就是Sami,我是他的母亲。”

 

相叶笑了笑,并没有太惊讶的样子:“伯母长得真年轻,我还以为你是老师的姐姐呢。”

 

“你这孩子真会说话。”大野妈妈显然对这话非常受用,开心地和相叶聊了一路,等车逐渐减速,才发现居然已经到了目的地。

 

“智他就住在这里,他不喜欢市区,买了这个别墅之后就一直在这边没在市区住了。”大野妈妈正想拿出钥匙开门,突然想起什么,抿抿唇看向相叶。

 

“另外有件事我必须现在说。”大野妈妈语气变得极其严肃:“我不知道在你心里,Sami到底是怎样的形象,或者说,压根没有具体的形象。”

 

“Sami老师从没在媒体前露过脸,只有他的老师会提到和他的相处。”相叶眼里闪着了然的亮光。

 

“大概你也猜出来了,从你面试时说的话,”大野妈妈握紧了手中的钥匙,“智……他有自闭症。”

 

“我知道。”

 

一直都知道。

 

相叶并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只是微笑着面对大野妈妈的审视:“我知道你们不希望给老师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所以现在才跟我说这事,但我之前其实已经有点猜测了,也希望你能相信我的专业水平。”

 

大野妈妈静静地看了相叶良久,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哎呀让你在门口等太久了,这钥匙真难找呀。”

 

“下次我可以给你带个挂饰,之前去纽约旅游买的手信,扣钥匙上找起来就很方便了。”相叶从善如流地接到,两人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笑着进了别墅。

 

“智——我回来啦——”

 

屋内并没有任何应答,大野妈妈习以为常地向相叶笑笑,并没有在意,拿出家居拖鞋给他换上,两人一起进了屋。

 

客厅里空无一人,饭厅里餐桌上放着一份午餐,看上去还没有被动过,连餐盘旁的便条都好好地贴在那里。

 

“那孩子,绝对是又顾着画画忘了吃饭,现在都下午了,你先等等我去叫他下来吃饭。”

 

“嗯好的。”相叶看了看餐盘里的食物,“要不我先帮你把这饭热一下吧,他下来刚好可以吃。”

 

“啊真是麻烦你了,微波炉在那边,我先去叫他。”大野妈妈看相叶的表现更满意了,放心地把午饭交给他就上了楼。

 

相叶把餐盘放进微波炉,呆呆地盯着微波炉上的数字跳动,逐渐减少的数字就像是审判前的倒数,心跳无法控制地不断加速,等待着拷问那一刻的到来。

 

“智,这是相叶雅纪,以后你的经纪人。”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相叶猛地转过身去,朝思暮想的身影顺着楼梯走下,渐渐能看到全貌。

 

大野智,果然是那个大野智,仍然是那个大野智。

 

眼角一阵热意,相叶假借整理头发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强自镇定下来,走向那个他在回忆里看了千百次的身影。

 

“你好。”相叶走上前去,试探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我是相叶雅纪,以后要和Sami老师你合作了,请多指教。”

 

大野直直地看着相叶的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他终于抬起手,轻轻握了一下相叶的手又快速收回。

 

“哎呀,这孩子居然没有抗拒陌生人,看来他挺喜欢你的。”大野妈妈惊讶地看向相叶,“你们之前认识吗?”

 

“应该没有吧。”相叶看着大野,温柔地笑了笑。

 

 

 

“他比较喜欢吃辣的,不要让他吃太多七味粉,最近好像挺喜欢西班牙料理的,啊对了,面包和炸牡蛎也很喜欢,就是牡蛎不要让他吃太多,还有……”

 

“我知道了,我会看好Sami老师的,夫人你就放心吧。”相叶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笑僵了,然而母爱的威力无比强大,能支撑大野妈妈唠叨3个小时完全都不见停,总觉得还漏了什么,大野妈妈又继续开始叮嘱。

 

“平时他的行为必须按时间表做,不能妨碍他,不然他改变了习惯会很不舒服的,打断他的事情也是,一切要按照定好的时间表来做,不过他偶尔画画会忘记时间,看着进度要让他休息。”

 

“夫人你就相信我的专业水平吧,我会照顾好他的。”相叶扬了扬手中记满了大野习惯的笔记本,自然地将大野妈妈带到玄关,“你刚刚不是说还有急事现在就得回去吗,快去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糟糕要迟到了!”大野妈妈急匆匆地开门就要离开,都已经要出门了却又突然回过身来,“周末记得要带他出去看海啊!”

 

“是是是我会的啦。”

 

“呯。”

 

随着门的关上,房间里彻底没了动静。

 

相叶转身往饭厅看去,大野正认真地吃着饭,眼神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食物,似乎并没有听到刚刚两人的。

 

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啊,注意力只会全部交给他面前的事物。

 

可自己却不再是以前那个幼稚的自己了。

 

“Sami老师,今天你吃饭比较晚,晚上我们做点清淡的吃吧?”

 

大野并没有回应,但相叶也没有期待回应,只是在那边自言自语罢了:“今晚要不吃凯撒沙拉吧?或者凉拌豆腐?感觉这些都可以,Sami老师你比较喜欢吃哪一个呢?应该是豆……”

 

“大野。”

 

“嗯?”相叶愣住,不可思议地看向那个停下了手中动作,中断进食转而和自己说话的人。

 

“叫我大野。”

 

原来是称呼问题吗,不过直接叫名字好像不是很好,相叶犹豫了一下正想说话,却被对方的下一句话震惊得楞在原地。

 

“你以前一直叫我大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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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鞋在少年眼前停下,鞋主人柔和的嗓音,抚平了少年的疼痛。」

 

重遇以前欺负过自己的人该是什么态度。

 

已经照顾大野2个月了,工作慢慢上手,无论是工作交涉还是生活助理上都已经适应了节奏,相叶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现在的麻木,心路历程可谓复杂。

 

害怕这个人把自己赶走。

 

害怕这个人讨厌自己。

 

但是什么都没有。

 

大野只是一如既往的生活着,并没有脱离时间表的控制范围,加上刚举办了画展,现在好像正处于瓶颈期,相比沉溺于作画,更多的时间是在花园里发呆。

 

对照顾自己的是以前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人并没有任何意见。

 

或者说,无论是谁来照顾自己都不在意。

 

非常正常地相处。

 

说是非常正常,其实相叶也把握不准。毕竟,以前大野也是这样无视自己去干他喜欢的事的。这种无视,到底是反感还是对他来说是件正常的事呢?

 

微妙地,得到了宽恕,却莫名的不爽。

 

难道大野把以前的事忘了吗?

 

不,不可能。

 

他都能叫出自己名字。

 

他还记得的吧,自己以前抢他的笔,弄乱他的东西,妨碍他画画,把他关进厕所。

 

那完全就是欺凌。

 

相叶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大野,几乎到无微不至的程度,晚上去盖好被子,洗完头发帮大野吹干,拨走他因为躺在草地上睡觉而沾上发丝的草叶。

 

完全超出了工作范围的照顾。

 

大野并没有对这些有什么异议,只是,相对一开始的时候,偶尔会看着相叶发呆,卸下防备靠在相叶怀里让他吹干头发,拒绝他进入的安全范围从1m变成了10cm。

 

两个月,大野就把相叶纳入了可以信任的范围。

 

又一次看大野闭上双眼沉入睡眠,相叶掖了掖被角,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却又在门口停住脚步。

 

这算什么呢?

 

相叶转过身来,看着大野的睡颜。

 

这算是对智君的补偿吗?

 

不,这不是对他的补偿。

 

只是自己很想对他好,很想很想,好到能补回这么自己内心的缺失多年,好到能挽回自己所希望的友情。

 

这反而是给自己的补偿。

 

完全就是为了自己。

 

相叶走出房间,轻轻地为大野带上房门,静立半响,猛地一拳锤在旁边墙上。

 

对自私的自己深恶痛绝。

 

往后的日子里,相叶越来越沉默,待在大野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之前相叶在大野旁边自言自语的情景,基本没办法再看到。家中的景象渐渐替换成相叶默默地站在那里,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大野,注视着他的动作,注视着他的一切行为。

 

只要静静地看着他就好了,把这相伴的时间无限延长。

 

智君他喜欢安静,两人能够就这么静静地呼吸着同一个区域的空气,让这温柔的气氛填满自己破败的心,相叶已经感到非常满足。

 

虽然这行为可能并不属于大众意味上的正常。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自己肮脏的心思,相叶发现,和以往看着自己发呆但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不同,大野偶尔会把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久久不语,只是用那澄清的眼神看着自己。

 

就像把自己看透了一样。

 

“对不起。”

 

这天,两人坐在那里安静地享受晚餐,相叶看着大野低垂的眼睫毛,莫名就停下手中动作发起了呆,等他发现大野抬头平静地看着自己,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地说了出口。

 

“为什么要道歉。”

 

“……对不起。”

 

大野歪了歪头,似乎很不解,相叶微侧过脸,不敢对上大野的视线。

 

“以前的事,很对不起,我……”

 

“我没有生气。”

 

大野眼中还是带着疑惑,他伸出手,托住相叶的脸,在相叶愣住的时候,强行把他的脸掰向自己。

 

“为什么要道歉?”

 

“我……”相叶看着大野的眼睛,瞳孔微微扩大,声音就此罢工,无法再吐出一个字。

 

太近了,两人的距离太近了。

 

“没有恶意。”

 

大野认真地看着相叶的眼睛,就像是能从中看到对方的思想一样。

 

“相叶眼里从来都没有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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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抬头看着青年温柔的微笑,止住了哭泣,擦了擦眼睛,握住对方温暖的手站了起来。」

 

相叶从没想过,时隔这么多年,自己居然还能从大野那里得到宽恕。

 

青年说完那句话,就非常淡定地继续吃饭去了,完全没有想到这句话对相叶的巨大杀伤力。等大野吃完饭抬头一看,对上相叶红得像兔子的双眼,立马晃得手忙脚乱。

 

“怎、怎么了?”

 

“没什么。”相叶用袖子胡乱擦擦眼睛,看着大野的脸抿抿唇,猛地拉住对方的手往自己怀里一扯,用力抱住就不肯放手了。

 

“相、相叶?!”

 

“智君我太喜欢你了!”

 

大野愣了愣:“是大野。”

 

“智君!”

 

“大野。”

 

“智君!!!”

 

“大野。”

 

 

 

放下包袱的日子显然更为欢脱。

 

相叶恢复了以前自言自语的习惯,虽然大野还是大部分时间都不会有回应,但大概是从上次的事感觉到了什么,偶尔也会回上一两个词,让相叶惊喜地继续说上半小时。

 

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大野愿意宽恕自己,自己也能走出以前的痛苦。

 

就是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对大野更加在意了。

 

喜欢在他画画时看他微微嘟起的嘴唇,喜欢在他睡在草地上时数他的睫毛,喜欢趁他睡觉时偷偷揉一把他柔软的头发。

 

“相叶你是个变态吗?”

 

小学时帮助过自己的朋友是这么说的。

 

大学时重新联系上小学的玩伴,从此有苦水都向他吐,反正最后只需要买个游戏送他就可以平息被骚扰的愤怒。

 

但也堵不住他的毒舌。

 

“才不是,只是我……”

 

只是我一直还想要更多而已。

 

当初没有问出的那句能不能和我成为朋友,成为梗在心上的刺,一直都完成不了的愿望,如今看似触手可及。

 

“我决定了!我要问智愿不愿意和我当朋友!”

 

“朋友?”二宫凉凉地撇了相叶一眼,“呵,你说是就是咯。”

 

 

 

趁着大野妈妈回来住的时候,相叶请假回了趟实家。房间里的摆设并没有被弄乱,母亲只是偶尔进来打扫一次,让相叶轻易地就找出了当年的画。

 

那张被保存在相框里,一直好好地放在书桌上的画。

 

这么多年来,每天相叶都要盯着那张画发一会呆,然后继续为心中默名的期待而努力地学习,在高中就看完了一堆高深的心理学书籍。

 

直到现在,这些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相叶握紧相框,暗自下定了决心。

 

 

 

相叶回到大野的家中时,大野妈妈已经走了,只有桌上仍温热的饭菜,告诉他大野妈妈的离开时间。

 

「相叶君应该差不多晚饭时间回来吧?智已经吃了晚饭了,你也不要饿着哦。」

 

温暖。

 

这家人带给他的,都是无与伦比的温暖。

 

相叶深呼吸一口气,拿着画走上了二楼。二楼只有画室的灯还亮着,相叶走到画室门口,大野认真作画的身影映入眼中,正想踏进去的步伐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心跳突然加速,越来越快,额上起了细密的汗珠,人生从未如此紧张,仿佛手中拿的不是薄薄的一张画纸,而是自己未来的审判书。

 

大概是相叶的眼神过于灼热,青年放下了手中的画笔,静静地向相叶看来。

 

那眼神,一如初见。

 

“智君。”

 

“嗯?”

 

相叶在裤子上擦了擦因为紧张已经沾有汗水的手心,慢慢走向大野。两人静默相视半晌,最终以相叶的落败结束。

 

“给你。”相叶一脸视死如归地将自己的画递给大野,“可以和我做朋友吗?”

 

画纸上是牵手的两人。笔触稚嫩,一看就是小孩子的作品,纸张已经有点发黄,所经历的时间大概也不短。但就算这画再拙劣,上面的感情却是如此直白。

 

大野看着画,迟疑了一下,轻轻地拉住了相叶的手。

 

相叶恍然,心里有什么突破了自我保护的坚壳,往上挣扎着,突破了土壤,看见了能带给自己温暖的阳光。

 

心脏的空间不大,但却能容纳一片大海,以及海边那个一直看着海面发呆的青年。大野从小就一直待在自己心里,即使忙碌得没有时间去想他,只要偶尔看看内心里他那平静的背影,就能奇迹般平复焦躁。

 

不用接触,仅仅是能看到他就足够了。

 

想成为朋友?

 

不。

 

十指交握的这一瞬间,相叶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不止是朋友。

 

想要更多的。

 

想让他的眼睛只注视着自己,想让他的表情为自己而变,想让他在自己的守护下远离烦恼。

 

想成为他的世界。

 

 

 

 

 

“能这么快接受你真是奇迹啊,看来智很喜欢你呢。”

 

又是大野妈妈过来探望的一天,看到自己儿子奇迹般地与相叶相处融洽,大野妈妈不禁露出温柔的笑容。

 

“是吗?”相叶低声笑了笑。

 

“我的荣幸。”

 

脸上挂着笑容,相叶却是有苦说不出。自从自己把画给了大野之后,大野就开始不让自己进画室,一开始只是偶尔,到了现在却是完全不让自己进去,每次开门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会看到里面。

 

相叶不懂,只能理解为自己的画太丑把大野吓得不敢让自己的画靠近他。

 

好扯哦。

 

但还能是什么理由?

 

除了作画以外的其他时间,青年都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除了会莫名其妙跑过来盯着相叶盯得他两颊发红又突然跑掉之外。

 

对此,相叶表示,被自己喜欢的人这样不自知地撩真的非常痛苦并快乐着。

 

士可忍,呸,美色当前,谁能忍。

 

这么想着的相叶,在大野又一次冲到自己面前死死盯着自己的时候,猛地凑到了对方面前,把两人的距离拉近到不足5cm。

 

“看什么呢?”

 

能感到对方说话时呼在自己脸上那温热的吐息,故意压低的声音莫名地动人心弦,让耳朵痒痒的。大野的耳朵不自觉地红了个透,僵硬地退后一步,一个猛冲上楼回到了画室。

 

“呯!”那是门被用力甩上的声音。

 

糟糕,该不会惹恼了他。

 

相叶后悔得不行,可又不敢上去打扰对方,焦虑地等到晚饭时间,终于才重新看见大野的身影。

 

眼神躲闪,动作莫名的不自然。

 

果然还是吓到他了吧。

 

相叶叹了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急进,脸色如常地端出了晚餐,按照时间表和大野一起沉默地吃完了晚饭。

 

“等……”相叶正想收拾碗筷,衣袖却突然被人拉住,他转头一看,大野正抬头盯着自己,脸上还带着些许薄红,但眼神却是坚定无比。

 

“什、什么事?”

 

大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相叶,半晌后才放开他的袖子,默默地走上了楼。

 

留下一头雾水的相叶。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好像并没有生气?”

 

 

 

而这维持了两个月的疑惑,终于在那一刻揭开谜底。

 

相叶看着自己眼前的画作,震惊得无法自已,一旁的大野眼神躲闪不敢直视相叶,手一直绞着下摆,不时地将视线投向相叶又立刻离开。

 

“回、回礼。”

 

大野张了张嘴:“你说过,很喜欢我的画。”

 

画上,是相叶一贯最喜爱的大野式风格,温暖的色调中,两个人正手牵着手,安静地注视着对方。

 

那是和自己送给他的画一模一样的构图,却是栩栩如生。

 

人物肖像画得惟妙惟肖,相叶能从画上的自己眼中看到那快要溢出来的温柔,也能看到大野眼中的……

 

依赖?

 

啊啊,简直犯规。

 

“智,对不起了。”

 

“是智君。”

 

大野正想和以往一样抗议,眼前的光线却突然被阻挡,温暖的触感落在自己唇上,温柔地研磨了几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可怕的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相叶低下头,不敢看大野的眼神,虽然已经做好了被骂走的心理准备,可无论如何,还是不想面对这一刻的到来。

 

“对……”

 

“为什么说对不起?”

 

“忍不住亲了你,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诶?相叶抬起头,直直对上大野正凝视着自己的眸子,眼中有羞涩,有不解,唯独没有自己所害怕的厌恶。

 

“相叶眼里从来都没有恶意。”

 

大野低下头,脸色绯红,用细如蚊呐的声音又在重复了一次。

 

“没有恶意。”

 

“讨厌吗?”福至心灵,相叶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然后他看到——

 

大野微微摇了摇头。

 

再也按耐不住内心汹涌的情感,相叶上前一步用力抱住大野,似是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心中。

 

“不讨厌就好。”

 

感受到自己怀中那是对方真实的存在,相叶终于从这梦境一般的感觉中脱离,他松开大野,拉开了一点距离,却又不愿放开圈住对方腰际的手,认真地看着大野。

 

“虽然你可能不懂,但给我个培养感情的机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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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重新露出笑容,扑进青年的怀里,抓着青年的衣服不愿对方再离去。」

 

「“智君,”少年用力拥住青年,声音哽咽几乎难以听清,“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你每次看到大野老师的画,你所感觉到的是什么呢?”

 

相叶思索一秒,认真地回看着女人。

 

“治愈。”

 

“能抚平一切伤痛的治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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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

 

“好看……”

 

正沉浸在画画里的大野听到声音愣了愣,但并没有抬头,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你……”

 

“铃铃铃——”上课的铃声引起了来人的恐慌,身旁那人着急的脚步声响起,但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并没有更多的声音,来人离开了。

 

大野抬头看着那个人奔跑的身影,歪了歪脑袋,把手中的画本翻了一页,重新画了起来。

 

画纸上,线条逐渐组成跑动的少年轮廓。

 

Never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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