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
站在这家酒店门口看着临时挂起来的大大的“祝”字，大野智决定混进去蹭个吃喝。
顺便卖保险。
= 2 =
今天这家酒店同时有两对新人在办婚宴，大野智站在大堂中央犹豫了一下：左边这家是订婚，右边那一家是结婚——混进婚宴是要随份子的，还算什么蹭吃蹭喝。大野智扁扁嘴看到往右边去的人们都在门口登记台上留下了信封，想了想，决定先去左边那家好了。
进门的时候不经意瞄到了新人的订婚照，倒是被新郎圆溜溜的大眼睛迷惑了一下。盯了人家好一会儿，心想，如果是你的结婚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随个三万块吧，能长得这么好看也算国家财富了，那我权当纳个税。
走完神才发现他好像站得太久了，侍者正在疑惑地看他，于是立刻转开视线使使劲儿挺直了腰背，装作一副底气很足超级坦然的样子，经过站在门口的侍者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
大概是离订婚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台上一个人都没有。大野智环顾四周也没有看到那个很帅的新郎，失望地收起好奇心随意打量了一下四周：会场布置得很典雅，空气里浮着非常高级的香味，仪式台和舞池四周都装饰了大捧白色的（看起来很贵的）绣球花，宾客桌子上的前菜是（看起来很贵的）法国料理，侍者手里系着金色丝带的酒瓶是（看起来很贵的）香槟。
总之就是很贵。大野智努力克制了一下自己放光的眼神，内心一阵雀跃。
新郎新娘很有钱的话他们的亲戚也不会太穷嘛。他开心地露出一点小白牙，悄悄握起小拳头为自己打气，然后深吸一口气，伴随着宴会厅里舒缓的钢琴曲非常不自然地加入了已经落座的客人们的交谈。
嗯，非常不自然。
他好像社交技能点没加好，虽然是个卖保险的但是和人搭话的时候脸皮就很薄。每一次强行切进人家的谈话都很尴尬，一边脸红一边和人家硬聊，好在他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只要羞涩地弯着眼睛笑一笑就特别像个腼腆的亲戚家的孩子，不需要硬聊太久七大姑八大姨也能对他谜之好感。
简直是为了在婚宴上卖保险量身打造的一张脸。
奇怪的是虽然以前他也卖得很好，但是今天好像格外顺利。
有人问他是谁的时候，他就说他是翔君的同事——因为站在门口很认真地痴汉了新郎的脸所以顺便也记住了人家的名字——然后那些亲戚在保险合同上签字的概率就会骤然提高。
大野智完全没想通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卖得多当然很好，于是动作很快地卖了一圈，在订婚仪式开始之前悄悄溜出去，闪进了对面那家结婚仪式的大门。
在第二家卖得也还挺顺利的，这一家的亲戚们没有像第一家那么果断，但是说着说着最后也就买了。婚礼中途听到外面爆发了一阵嘈杂，但是持续了一阵子就停了，大野智也没放在心上。到婚礼结束的时候，才听最后买保险的阿姨说，对面那家新郎好像被抢婚了，订婚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新娘的前男友冲进来带着新娘跑了。
“怎么会这样……”大野智把合同合上，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那家新郎多好看啊，新娘怎么能和别人跑了。
阿姨叹了一口气，拍拍大野智的手背，“这世道哪有什么不可能的，什么都靠不住哟。”
大野智听了阿姨的话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握住阿姨的手坚定地说：“别担心，不管到什么时候，我们xx保险肯定是靠得住的。”
大野智是最后一个离开宴会厅的客人，和新郎新娘合了影，拿了伴手礼，被新娘的妈妈亲自送出门的。
因为长得可爱还被塞了零花钱。
路过订婚典礼那个宴会厅门口的时候，外面挂着的大幅照片已经被搬走了，他稍微惋惜了一阵子，不经意地探头往门里瞧了一眼，发现里面有一个人。
那个人背对着他，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宴会厅里。这里不久前还热热闹闹坐满了人，自己和他们聊天而且卖出了保险，此刻四周看起来依然很高级和典雅，白色的绣球花装饰了舞池，精致的法餐和系着丝带的香槟酒被放在餐桌上，只是所有人都不在了，连香烛也燃烧出了寂寥的味道。这个人坐在一片人去楼空的萧瑟里，背影看起来非常，非常的落寞。
= 3 =
深柜且单身多年的樱井翔苦于在机关单位工作一直无法向周围的人表明自己的性取向，多年来挣扎在亲友和同事热情安排的相亲活动中。到今年眼看曾经用得还算顺手的“还不着急，我过两年再考虑结婚”的借口随着自己年龄渐长变得说服力不足，和适龄少女们的约会安排立刻以摧枯拉朽之势霸占了他的行程表。很快相遍本市大小咖啡馆，热门电影平均每部要看三遍的樱井翔表示心累，头大，再也受不了了。
和少女们约会很痛苦，虽然漂亮小姑娘很赏心悦目但是你知道这就是浪费彼此的时间啊；拒绝心碎的少女们也很折磨人，第二天还要被介绍人用抄家的气势质问“这个还不够好？！你告诉我你准备在哪朵云彩上娶个仙女？”。
这都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偶尔和相亲对象逛商场神情麻木动作自然地帮孩子们拿包的时候会恍惚一下，觉得自己乖巧听话忠厚老实如同一个被美色迷惑的直男。
问题在于他并不是啊。
美色也分男女的好吗。
就算相遍全国的咖啡馆他在漂亮小姑娘靠近的时候也是会不着痕迹地向旁边错开一小步的。
于是他特别机智地给自己支了一招，在网上三万块一天租了个姑娘和自己假订婚，想说昭告天下你们谁都别替我操心了我已经是有主的人了先避过这一两年以后再说以后的事，结果万万没想到这个姑娘才是真·有主，她前脚穿上礼服她男朋友后脚就追过来了，真是万万没想到。
这大闹会场可精彩了呢，两个人声泪俱下海誓山盟的，全场人都惊呆了，姑娘抹着眼泪提裙子跑出去的时候现场钢琴师还给弹了一段《梦中的婚礼》——樱井翔简直醉了好吗，当下就想揪着钢琴师的衣领和他理论理论你他x梦中的婚礼长这样啊。
于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姑娘裙边都抓不着了，和吃瓜群众一起目送两个人手拉手就那么活蹦乱跳地跑……跑了。
樱井翔很崩溃。
早知道就不该在一众广告里选个最眉清目秀的姑娘。
租个一万块一天的说不定就没这事了。
可是看脸协会就是肤浅地喜欢一切好看的东西啊。
呵呵。
那打碎牙也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了要不然怎么办。
送走了亲戚朋友和单位领导之后樱井翔垮着肩膀没精打采地返回宴会厅，脱了礼服外套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四周的杯盘狼藉都在提醒他不久前发生的闹剧，每一帧画面都荒唐得要命，只要想到它有多荒唐就不得不开始考虑明天上班该怎么给这个烂摊子善后。
一定会沦为全局笑柄的，说不定会有更多的热心好人闻风而来给他介绍对象。
想一想就很郁闷。
樱井翔痛苦地捂住了脸。就是这个时候，大野智走过来拍了他一下。
他吓了一跳连忙抬头，看见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的男孩子站在他面前。
大野智今天随便穿了短袖短裤背上双肩包就出门了，卖出最后一份保险从对面宴会厅出来之后他先是超活泼地哒哒哒跑上楼在咖啡厅买了一根雪糕才蹦蹦跳跳地下楼，所以他现在嘴里咬着一支雪糕——但是送给樱井翔的是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他有点害羞地把盒子塞进樱井翔手里，含糊不清地安慰他：“别难过了。”
他本来脸皮就薄，表情里又藏不住东西，本来不好意思直勾勾地盯着樱井翔，担心自己眼神里的同情太呼之欲出会让对方更难受，可是他故意把头转开的动作也很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直很执着地停留在自己脸上。
不由得脸颊发烫，嘟着嘴巴尴尬地看回去，“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的声音像脸蛋一样软乎乎的……可爱！想捏一把！樱井翔立刻眯着眼睛笑了，大野智立刻有点被吓到。
“你你你，你还好吗？”
樱井翔当下感觉好得不能再好了，心理活动丰富得能印出来糊墙。
嘴好小，小白牙真可爱……眼睛水汪汪的像小动物一样，好像真的很担心我呢。咦，双肩包，不会是我家亲戚的孩子吧……啊，不是，没有穿制服，并不是学生，太好了，可是为什么胳膊这么细，诶，原来只有脸胖吗？嘤嘤嘤感觉更可爱了是怎么回事？
肤浅的看脸协会会员于是肤浅地被可爱的脸击中了，一边被萌得肝颤捂住了肝一边扶稳自己的苦情人设捂住了下半边脸，假装吸了一下鼻子，克制住一腔兴奋之情，沉下声音说：“不好，很伤心。”
“可是你刚才笑了。”大野智用雪糕指着他毫不留情地戳穿。
“苦笑，听说过吗？”樱井翔严肃道。
“……”
“你没听说过？”樱井翔吃惊地问。
“听说过……”大野智不好意思地吐舌头，鼓起脸颊反省了几秒钟，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拍拍他的背。
“别难过了。”
他内疚地看着樱井翔，眼睛睁得圆圆的，单纯无害得像个小朋友，“吃点甜食心情会变好的！”
“……行吧。”樱井翔无可无不可地耸肩，把刚才大野智给他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白白胖胖的草莓大福。
应该是两个的，盒子有一半是空的，另一个被谁吃掉了的样子。
樱井翔盯着草莓大福看了片刻，相当无语，“这不是我的伴手礼吗？”
大野智歪头看他，因为语气特别认真而听起来有种不合时宜的理直气壮，“这是旁边那家的，你的抹茶大福还没这个好吃呢。”
樱井翔想了想，觉得不太对。
“两种你都吃了？”
“嗯！”
“……你到底是谁家的亲戚啊？”
“……”
“？？？”
“&……￥%%￥都是，唔，她们硬要给我的……”大野智嘴巴里咬着雪糕，含糊其辞地说。
“……”
好吧。樱井翔看他不想说，不想说就算了。
话说回来。
“可是你为什么有雪糕吃？”
“我买的啊。”
“怎么只买一根？”
大野智也很委屈，“那谁知道你会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这里哀怨得像随时要死掉一样……”
“我不管，我要吃。”樱井翔说着把手伸到大野智面前。
“那我再给你买一根。”
“就要这根。你看你的脸多胖，快别吃了。”樱井翔嫌弃地用手比划了一个圆脸。
“一点儿都不胖好吗！”大野智最不喜欢别人说他脸胖，气得毛都炸开了，不高兴地反驳。
“那就圆脸，这样你会比较开心吗？”樱井翔明明被萌得心花怒放还要面无表情其实也很辛苦。
你才圆脸……看你可怜不和你计较。大野智满心不服气地瞪他一眼，把雪糕给他，坐到旁边捧着草莓大福吃了起来。
樱井翔问：“你是特地来安慰我的吗？”
“差不多。”
“那你这个安慰是不是也太随意了一点？”他实在没法不注意到对方一刻不停在鼓着脸颊嚼嚼嚼的吃相，觉得他吃得好香，自己反而被冷落了。
“不然怎么办？”大野智皱着眉头看他，唇瓣被草莓汁染成了亮晶晶的水粉色，“给你表演个节目吗？”
樱井翔有点惊异于这个天然的脑回路，反应慢了半拍道：“……你会表演什么节目？”
“一口气二十个后手翻。”大野智不假思索。
樱井翔的表情很复杂，“你觉得，老婆跟别人跑了之后连续看二十个后手翻我会开心吗？”
“不会吗？”
“不会。”
“万一呢？”大野智还挺执着。
樱井翔盯着他单薄的身体沉默了片刻，“算了，我怕你把腰翻折了。”
“可是我不会别的了。”
“没事，陪我说会儿话也行。”
“那好吧。”
一分钟之后。
大野智：“说什么？”
樱井翔：“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那这个场面就很尴尬了。
大野智吃完草莓大福，舔干净手指，想了想，其实他还有另外一个特长。
接着樱井翔看到他打开了那个可疑的双肩包，正在想能从这里面拿出来一份什么暑假作业，大野智就从里面掏出了一沓产品目录。
“我跟你讲，这年头，婚姻是靠不住的，什么靠得住？保险啊！”
= 4 =
樱井翔痛苦地转开了脸。
相遍全市咖啡馆的时候曾经被安慰过你都没遇见借着相亲传教拉投资卖保险的你运气挺好的了，现在想来真是好大一个flag, 可是看在看脸协会的份上，算了，他长得可爱他说什么都对。
樱井翔痛苦地把脸转了回来。
大野智在这一行还是新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保险公司打了鸡血的传销式培训，他在介绍产品的时候都特别朝气蓬勃面色红润，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和他平时容易害羞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们公司去年在全国保险公司里盈利第一，你绝对可以放心！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公司主打的寿险和财险，你以前买过商业保险吗？”
樱井翔嘴角抽搐了一下，点点头想说买过了是不是就不用买了。
“没关系。”大野智大义凛然地摆手，“买了也可以退保，你来看一下对比就知道我们公司产品的返利速度在业内是绝无仅有的，你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
樱井翔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陷入了漫无边际的思索当中。
从大野智打开背包拿出产品目录这个动作里他已经百分之九十九确信大野智今天在这儿就是为了卖保险。但是吧，其实这也没什么，他的订婚典礼本来就是假的，商业保险也没什么不好，更何况这个小圆脸很善良啊，卖完保险还不走，特地来安慰他。感觉是个无论做什么都很认真的人，资料背得很好，怪不得讨人喜欢。这个时候他一边讲他们公司的保单怎么怎么样一边频频偷瞄樱井翔，像是在观察对方的注意力有没有被分散掉，樱井翔忽然想到了那些在主人洗澡的时候因为担心主人被淹死而在浴室外面焦急地徘徊的猫咪们，接着他又想到了毛色雪白尾巴蓬松柔软的波斯猫。
对，脸特别胖的那种猫。
简直要勾起唇角笑出来了。
想一想就好开心哦，如果能把他抱在怀里尽情撸毛的话。
“——这个轻症重症的赔付是怎么回事呢？打比方你的保额是二十万，付二十年每年一万，但是只要这期间你得一次轻症，我们给你赔付，而且从这一年起，以后你的保费就不用付了，但是以后你得了轻症，我们还给你赔付两次，总共三次，得了重症，我们也赔付，到了八十八岁，还要把你前面交的保费也当作祝寿金返还给你……樱井先生你在听吗？”大野智把脸凑到樱井翔面前对他挥挥手，这段话他已经对着无数人讲过无数次，从后面倒着他也能说下来，但是就算他能反复地讲，谁都可以走神，只有樱井翔绝对不行。
万一他一直想着他未婚妻，一时想不开去跳河怎么办。虽然他看起来嘴巴坏性格还不好，可是毕竟他未婚妻逃婚了嘛……哦说不定未婚妻就是因为他嘴巴坏性格不好才逃婚的……可是他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实在是太可怜了。
大野智扑扇着长长软软的眼睫毛，递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樱井翔的注意力被强行拉回来之后眼睛一直直勾勾盯着对方开开合合的柔软唇瓣，看起来实在是非常没有灵魂。于是大野智更担心了，句子都是不过脑子顺嘴溜出来的，因为之前讲过太多遍，连语音语调抑扬顿挫都一模一样地背出来了。
“所以就是说，这个产品对你来说一定是合算的，你看，人生在世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呢？现在去医院看病多贵啊，医疗保险不报销的种类有那么多，营养品不能报进口药不能报，起付门槛那么高，支付限额那么低——”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是商业保险就不一样了，当然如果你两边保险都有那一旦生病还能额外赚一笔，反正我们是全额赔付，最快两天到账！”
大野智说着在脸旁边比了个小树杈，和他无比真诚的表情放在一起真的世界第一可爱。
问题在于他怎么越说越歪了呢……
樱井翔分出百分之一的注意力在听也听出不对来了，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 5 =
“再跟你讲我们公司的财险，那个也很合算！你知道别的公司是每年返百分之十五的生存金，但是我们公司特别人性化！六十岁之前百分之二十，六十岁之后百分之四十——我跟你讲，现在时代不同了，银行是可以倒闭的，”他捏了个响指，示意樱井翔看自己，“但是保险公司是不允许倒闭的，你把钱存在保险公司里，不但安全，而且利率比银行要高很多，现在社会养老金亏空得多厉害啊，你每个月百分之八的工资交养老保险，但是你多年轻啊，到六十岁你还要再交三……你今年几岁？”
“三十五……”
“哦，还要再交二十五年！诶，不过你长得很年轻啊。”
“谢谢……”
“不客气！二十五年很长诶，谁知道这期间可能发生什么事，说句不好听的说不定到时候你这钱万一拿不回来了你拿什么养老？”
大野智循循善诱，苦口婆心，因为樱井翔一直不为所动于是他把卖保险的时候所有的套路都搬出来了，不知不觉情绪也高涨了许多，然而就在他喘口气的当口樱井翔冷不防按住了他。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
“诶？”
大野智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这个人终于从苦闷里挣脱出来了，没想到樱井翔从西装里侧掏出一张工作证放在桌子上慢悠悠推到他面前。
“事实上，我就是人社局社保中心的。”
“啊哦……”
大野智的眼珠在眼眶里滞涩地转了一圈，突然知道了为什么今天保险会卖得特别顺利。
那些亲戚不会都以为他是人社局出来赚外快的吧……
让人社局背这个锅人社局会开心吗= =
= 6 =
场面再度陷入了尴尬。
大野智盯着樱井翔的工作证倒吸一口凉气，无论是证件上樱井翔含笑的大眼睛还是下面规规矩矩印着的“社保中心主任”的头衔都让他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他并没有必要地把嘴巴牢牢闭上了并且下意识抿得很紧，非常拙劣地避开樱井翔的视线慢慢侧过脸低下了头，然后立刻双手捂住了嘴巴。
“知道错了吗？”樱井翔板着脸训他，把工作证收了回去。
大野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刚才慷慨激昂的气势像被针扎了一下“啪”的一声破了，垂头丧气如同一个无证摆摊被城管逮个正着的小商贩。
其实吧，樱井翔本来不想这样的，是真的忍无可忍了才打断他的。社会保险和商业保险本来应该是互为补充的关系，但是保险公司的营销路数实在不能忍，这种明目张胆混淆概念的捧一踩一能不撕逼吗？
樱井翔坐直了靠在椅背上，一抱起胳膊执法人员的王霸之气就扑面而来。
“首先，我跟你讲，正规的商业保险都会check社保的发票，只赔付社保不能报销的部分。所以生一次病赚两份钱是不可能的知道吗？再被我抓到一次误导消费者我打电话到工商局举报你们哦。”
大野智连忙耷拉着小脑袋小鸡啄米。
“其次，国家养老金亏不亏空关保险公司什么事？少你们一分钱了吗？”樱井翔超凶地抬下巴，眼神非常犀利。
大野智又耷拉着小脑袋乖乖摇头。
樱井翔恨铁不成钢地戳他额头，“你们公司给你交五险一金吗？有医保卡吗？工伤认定流程有保障吗？”
大野智想点头的，上目线悄咪咪地看樱井翔的脸色，连忙闭紧嘴巴拼命摇头。
“给我看你们的细则目录。”樱井翔伸出一只手，故意恶声恶气地讲话。
大野智恨不得跪坐在椅子上把目录呈给他。
樱井翔没好气地把资料从他手里抽出来，才翻了两页就把东西不轻不重地拍在桌子上，大野智上半身忍不住跟着一抖，整个人都很心惊肉跳。樱井翔目不转睛盯着他猫一样的反应，拼命忍着不笑，说：“轻症的门槛就是脑中风内脏切除心脏搭桥，你平时如果有个什么小伤小病怎么办？在社区门诊还要不要看病了？不要小看我们起付标准高报销比例低哦。”
“知道了……”大野智超超超级小声地说，撅着嘴巴委屈得不得了，小八字眉也耷下来了。超可爱，和刚才眉飞色舞的模样又不同了，他此刻的心情想必很沉重，樱井翔几乎觉得自己能听到他纤长的眼睫毛重重地拍打在皮肤上的声音，忍不住偷笑着多看了他好几眼，“慢性病你们也不保，说不定我以后的老婆特别甜我一不小心得了糖尿病呢？”
大野智微微张开唇瓣不知所措地看他，“那你肯定有城镇居民医疗保险……”
“这是两码事，万一哪个被你骗了的倒霉蛋就没有呢？”
“才不是骗……”
樱井翔直截了当地问：“你今天卖了几份保险？”
大野智不安地咬嘴唇，伸出右手叉开五根手指头。
“五？你卖了挺多啊。”
他说完看到大野智急促地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然后小幅度摇头，缩着肩膀默默又伸出一只手。
樱井翔微微皱眉，“十五？”
大野智眨巴眨巴眼睛不敢讲话，一边摇头一边把肩膀缩得更明显了，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脸色，嗫嚅着说：“五十……”
“……”
“我错了……”
“太过分了！我老婆都跟人跑了你还在我的婚礼上卖保险！”
= 7 =
教育也教育过了，批评也批评过了，彼此的感情也深厚了许多（？），最后樱井翔捡起了他的人设。
他搂着战战兢兢的大野智的肩膀往饭店门外走，很想表现得惨兮兮的但是一开口就很王霸之气。
“你看得出来我这订婚宴花了不少钱吧？”
“唔……嗯……”
“那我现在人财两空，你通过我赚了五十笔佣金你是不是得请我吃饭啊。”
“我没有……”
“把你电话号码给我。”
“不要吧……”
“给我。”
“……”
“给。我。”
“好吧……”
“你别抖啊，我要和你吃饭又不是黑社会来和你收保护费你抖什么。”
“呜……嗯，我我我，我不抖。”
“叫什么名字。”
“大……大野智。”
“哦，satoshi, 你住哪里？”
“啊……？”
“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
“别这样……要不然我给你介绍女朋友吧？我我……我们公司很多漂亮小姑娘的！”
“不需要，你不是说结婚靠不住吗，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
“在我有钱买保险之前，我就跟着你蹭吃蹭喝好了。”
“……”
“你怎么不走了，诶，你别哭啊。”
“我很穷的……”
“好啦我请你吃饭还不行吗？你看你，怎么说哭就哭呢……”
“也不要投诉我……”
“知道了知道了……别哭了，脸都哭肿了，本来就胖，来，我给你擦擦。”
“呜……你……你别捏我的脸……”
“谁捏你的脸了，还不是你脸上肉多，你用脸把电话挂断了能怪电话吗？”
“……你欺负人5555555就是你捏我了！555555555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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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写了一个小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