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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色水玲瓏天然】在我死之後才想起曾經答應陪你去看海



  死後的世界會是什麼樣子?


  大野吸了吸鼻子,觀察四周好陣子還是沒能在腦海內找到個適合的詞來形容。純白天際連接著荒蕪的大地,微風輕拂帶來不知名的香氣。他光著雙腳,一身輕便的服飾,掌心在貧瘠的土壤上踏出痕跡。

  要不是肉體呈現半透明的狀態,他差點要認為自己其實只是到了日本境內的一處山間平原罷了。又或者所有一切只是場夢,待早晨六點的鬧鐘響起又能回到正常的生活。


  然而現實是大野確實已經死亡,雖說痛覺早就不復存在,但稍稍閉上眼便能喚起當時的畫面,刺眼的燈光、近在耳旁的煞車聲及尖叫、傾斜的視線和漫天的血紅,以及最後在眼前降下的黑幕。

  場景歷歷在目,很難讓人去相信那只是假象。


  也許論常理而言,大野應該要緊緊抓著自己仍存活著的信念不放,哪怕只是細微地如蜘蛛絲般、彷彿下一秒就會斷裂,也要窮追到底。

  他卻異常平靜,毫無反抗地接受這個事實。

  大野想可能是因為自己什麼都想不起來的緣故,除了死亡的過程,其他二十幾年的人生宛如遭抹煞般空白一片,他的過往像是活得一無所有,只記得些基本資料,譬如名字、歲數、國家和性別之類。

  要是能再想起些什麼就好了,哪怕只是一點點可以證明他曾經生存過的軌跡便也足矣,或許能藉此稍稍眷戀起那幾乎沒有印象的昔日。



  可眼下情況待在原地並不是正確的解決辦法,於是大野轉身離開這個起初回過神來就佇立的位置,直至在背後留下一長串腳印,才終於發現不同的景色。

  一座巨大的湖出現在前方,水面泛著璀璨的金黃,而從剛剛開始那股不明的清香似乎是從這龐然中散發出來,塞滿四周的濃厚氣味將他團團包圍。


  大野把雙手伸了進去,捧出淺淺的水窪,黏稠的流物就著指間隙縫變得一滴也不剩、滲進土壤後消失不見,隨後表面冒出白色的碎花,甚至覆上淡淡的綠草。

  這讓幽靈覺得驚奇,於是不過一會兒,腳下的區域自成一座小花圃,見狀他心滿意足地盤腿坐下。


  待在此處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的?如果天天這樣澆灌,遲早能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烏托邦。大野努著嘴仰躺,開始漫無目的地思考起來,繼而在腦海中試著架構起樂園的大致形貌。

  正當大野計劃以後要畫出好幾個巨大的麥田圈時,就被水面上突然冒出的波紋所吸引。他趴在湖畔旁,指尖輕點了那漣漪的中心,本該清澈見底的後頭出現了另外一個世界。




  屋子被黑白相間的道具裝飾著,人群聚集在此卻靜悄無聲。

  大野看見自己的相片被白黃的花朵所環繞。那大概是十八來歲的時代,相較其他男性過長的頭髮染成了亮眼的金褐,雙眼清靈卻平淡,彷彿對世間一切都不怎麼感興趣。

  「大概是姊姊選的吧。」大野喃喃地道,彷彿連鎖反應般,他逐漸記憶起一些東西。


  放著上下鋪床架的兒童房,留著長髮的姊姊把自己的裙子套在弟弟身上,用甜甜的聲音誇讚他可愛。

  又或是兩人蹲坐在夕陽餘暉下的公園,把她考滿分得來的蘇打冰棒折成兩半,姊弟倆並肩品嘗著夏季的消暑食品。

  還有在風和日麗的午後,一身白紗的女人多了大野曾未見過的秀麗,她和他們都熟悉的男人共定終生。躲在最後面的大野見對方幸福洋溢的表情,悄悄地擦掉自己眼角的淚水。


  畫面倏地轉換,懷著孩子的大野家的長女向一一上前來祭拜的客人們鞠躬,她的丈夫站在旁側陪伴。自己失約了,大野想,他曾說過要替還未出生的姪女繪製一幅肖像畫,如今卻再也沒辦法舉起畫筆。




  遠處有對夫妻緩緩走來,那是大野再熟悉不過的兩人。他的母親踮起腳尖擁抱自己的女兒,父親則是拍拍女婿的肩膀,四個人在葬禮中場休息時在一旁歇著。

  此刻大野湊近水面,鼻頭幾乎要被淹沒。

  出事的那天正好是他在外工作邁入第四個季節交替的日子,除了固定的電話聯絡,他已經很少和父母見面。他細細觀察那兩張多了幾許皺紋的臉龐,頓時覺得眼眶泛淚,後悔的思緒在內裡膨脹開來,而無數財富都無法倒流木已成舟的事實。


  大野自小便不是一個讓人省心的孩子,越是被警告危險的事情他便偏要去做,舉凡被罐頭割破的手到捲進車輪裡的腳,打算把蜷起的甲蟲幼蟲塞進鼻孔裡面。學逝去的武打明星到處胡鬧,因此經常打擾姐姐而造成手足吵架。但因為雙親的體貼和耐心,始終是幸福的一家四口。

  他記得在某個錯過了末班車的冬夜裡,徒步回家的上班族卻見家裡依然燈火通明,和藹的女人遞給他一杯剛泡好的熱可可,白煙在稍冷的空氣中冉冉升起。

  諸多此類的暖心舉動在經年累月下,像道點綴著大野宇宙的巨大銀河

 

  然而他已經拉下了人生的布幕,留給家人和自己的只有遺憾不斷。






  步入尾聲的葬禮,在散會途中,一名男子逆著人群快步地走了進來。大野看清那人樣貌便瞠大了眼,脫口而出了兩個字:相葉。

  相葉依著所有禮節給大野祭拜上香,他浮腫著一雙眼,站在遺照前雙手合十,好一陣子才離開。那頭毫無整理的亞麻色短髮散在對方額前,看來憔悴,連提起的步伐都看來弱不禁風。

  「他有好好吃飯嗎?」大野忍不住發問,他覺得相葉似乎比印象中又消瘦了一點。


  相葉是他從大學開始就認識的朋友,雖然不同科系,但卻意外地合得來。譬如他們都喜歡吃營業在學校街角的那間糕餅店所販售的巧克力蛋糕,味道濃厚又香醇。

  最合適的品嘗方法是買一整條後,窩在學生餐廳角落,你一口我一口地交互餵食,隨後被看不下去的共同好友二宮給強行制止。


  但他們卻又如此截然不同,一個是毫不起眼的美術系學生,另一個則是森保系的學生會重要幹部。理應來說要不是二宮從中牽線,他們大概也不會相識。

  可緣分就是這樣出其不意的東西,看起來最沒牽扯的兩人反而湊在一塊兒,還如此順理成章。


  相葉雅紀比自己小了兩歲,有著菱形嘴和一雙杏眼,笑起來像寶石般耀眼。家裡是開中華餐館,喜歡吃麻婆豆腐,不喜歡香芹。

  沉迷於高中棒球比賽,甚至組了一支自己的業餘隊伍。

  他在平安夜出生,所以從此大野的十二月二十四日再也跟節日扯不上關係。


  綿延不斷的關鍵字逐一填滿大野的腦袋,隨著相葉的定位清晰起來,和他發生過的那些悲喜交加的往事也如附加的產品硬是塞進大野手中。

  他們不僅僅只是朋友關係,相葉在一個煙火滿布的夜空下跟大野告白。即使那萬發齊放的光芒多麼璀璨,大野還是能清楚見到當相葉說出那四個傳達心意的字時臉上那淡淡的暈紅。

  於是他墊起腳尖主動奉上自己的雙唇,初次親吻是蘋果糖的味道,令人醉心。


  就學時期開始交往,伸出指頭算數也有八年的時間。儘管早已是不如年輕時那般轟轟烈烈,卻也是細水長流至甜膩的程度。他們將彼此當成是人生重要的目標,甚至是規劃進未來的藍圖之中。


  出事前幾天的記憶特別特別鮮明,那時大野和相葉兩人坐在租屋處的頂樓清洗著衣物,花上大半天終於完成這項任務,彼此早已大汗淋漓。

  「大野さん,有事想和你談談。」當他們合力把面積最大的被單弄上曬衣繩時,對向被遮住的相葉開口了。

  少有的敬語讓大野覺得莫名其妙,再加上看不見對方的表情更是讓人摸不著頭緒:「怎麼了?」


  「你說我們在一起幾年了?」相葉沒有理會地繼續提出問題。

  大野歪著腦袋一想,「八年吧?」他越過之間的障礙物想去扯著相葉的衣角,「怎麼?你別跟我說從現在開始想過週年日啊。」都幾歲了還這樣,他調侃。

  相葉啞著嗓子反駁:「才不是呢!」他握著大野的手,隨著剛洗好的衣物將人抱進懷中,濕涼感和偏高的體溫形成強烈的對比,讓人不知所措。


  「相葉ちゃん?」大野察覺到對方在發抖,伸出手去撫摸那纖瘦的背脊。「怎麼了呢?」但後來只記得相葉說那句話的語調很輕很輕,卻想不起所有的字詞,唯有印象最後兩人都哭得唏哩嘩啦。



  生前的世界依然運轉著,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幾十個年頭,大野依然在這裡眺望相葉。他看著相葉從青年變成壯年,事業地位持續攀升,儼然是一位在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士。

  但是這麼久以來卻還是有一成不變的地方,比如他依然單身,比如他還是會在忌日時去墓上參拜,比如他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凝視兩人的合照,比如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大野。

  明明他們之間一切都結束了,相葉卻在這段關係中止步不前,拒絕了許多對他的欽慕,而身為當事人的大野卻是什麼也辦不到。


  「相葉ちゃん,你明明很聰明,不要在這種地方犯傻啊。」大野苦笑,「你還記得我就已經很足夠了,所以去展開新生活吧。」

  當相葉邁入五十歲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大野的心聲,他的生活再也沒有出現關於後者的一點一滴。合照被收進衣櫥的最角落,也不再去公墓,成日埋頭於工作,過著索然無味的每日。


  很久很久以後,他們的雙親也都去世,退休的相葉又搬了回去兩人合租的公寓。某日他收拾好行囊,開著付完貸款的車子,駛到附近的海岸。水天一線,陽光將表面照得波光粼粼,浪聲不斷。

  「我已經好幾年沒來看海了。」相葉坐在引擎蓋上自言自語起來,「已經這麼久的時間,我卻還在想像著能夠再次擁抱你。」海風把他的白髮吹得亂七八糟,就像是那天喪禮時一樣。

  相葉在海邊呆坐了很久很久,直至繁星佈滿天際才離去。而過了幾天他也離開了人世,在睡夢中離去。



  大野沒了繼續觀看的理由,便縮著身子躺在他的小草地內,他想比起自己的死亡,相葉孤苦一生的事情更讓人覺得心酸,但是他們明明只在一起了八年。這場交易完全不值得,而且只能用可惜形容。


  「笨蛋相葉!」他不禁大聲地罵道。

  突然有把聲音從背後傳來:「你說的是誰啊?」

  「相葉!相葉雅紀!剛剛過世的一個笨蛋!」

  「你怎麼能罵他呢?」

  「因為他不肯忘記我啊,當然得罵。」

  「那你喜歡他嗎?」

  「廢話!我當然喜歡,最喜歡,所以才覺得很難過啊。」大野說著說著就哭了出來,「如果可以我也想再陪他多一點時間,陪他去做很多事情。」


  「像是什麼?」

  大野說了一長串卻都因為哭腔變得模糊不清,之間他感覺到有人把自己從地上拉起,溫柔地將他的眼淚擦乾。

  視線前方是年輕模樣的相葉,他帶著記憶裡的那副笑容,開心地道:「おーちゃん,你沒說到陪我去海邊呢。」

  「……你不是自己去了嘛。」

  「嗯?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在這裡一直看著你啊。」

  「難怪我走得那麼安穩,原來都是你在庇護我啊。」相葉笑道,眼角帶淚地抱住了大野。


  像當年一樣,又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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