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痴汉报社联盟


如名
咸鱼邪教
致力冷西皮
注意避雷
慎fo

—— 【AO】可可

= 1 =

大野智离开画室的时候知道自己一定忘了什么。

他一路走一路回忆。

现在他举着一根吧嗒吧嗒往地上淌血的手指,什么都想起来了。

= 2 =

大野智下午断断续续几次在画室里找他的美工刀,总是三心二意,找不到就随手抓个别的趁手的替代品,后来他猜测刀子应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从工作台上拨进了放在地上的书包里,所以在他把手伸进书包里找零钱的时候,手指才会猝不及防地被锋利的刀刃划伤。


今天他本来要去见他的新绘画老师的,走了一条完全陌生的路。因为太没有防备了,他手指的伤口还挺深的。通常受伤的时候痛感都不是第一时间就通过神经传递到大脑,大野智手指皮肤破开的瞬间背上首先冒出了冷汗,在把手从书包里拿出来的过程里才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痛,于是他现在站在一条完全陌生的街道中央,堂皇地看着自己血流如注的手,有点呆住了。
口袋里连纸巾都没有。他一边无意识地嘴里嘟囔着“疼疼疼”一边把皱成一团的脸前后左右转来转去,突然发现旁边银行,邮局,写字楼中间夹着一间咖啡店的时候,他更加语无伦次地呻吟着“好痛”一路小跑着扑过去了。

进门的瞬间因为里面实在很安静大野智不由自主地收敛好怪声和表情,像怕自己发出声音似的抿着嘴唇快步走到柜台。本来想借张纸巾就走的,可是他用了很多张纸巾,血怎么都止不住,他不好意思再这样拿,害羞地对刚好从后面储藏室出来的店主笑了下,“不好意思能给我一杯咖啡吗?”他假模假式地眯着眼睛扫了一眼menu就迅速地收回视线,说着“第一个就行”开始理直气壮地一张接一张用人家的纸巾。


这里的店主兼咖啡师转身回去了储藏室,大野智趴在收银台前面等着付钱,龇牙咧嘴地摁着伤口,因为止不住血而莫名焦躁地跺脚,面前已经是一堆被血染红的纸。很快店主回来给他结账,接过他付的咖啡钱的时候,很是无心地样子,递过了两张创口贴到他的面前,甚至其中一张还是打开的,揭掉另一边纸就能用的程度。
整个过程店主都一言不发,也没有把视线过多地放在大野智的身上,只是普通地给了他创口贴,普通地收钱结账,然后普通地去做咖啡。大野智完全没有想到对方注意到了他的窘迫而且不经意地照顾他,因为太惊讶一时之间居然有点畏缩,用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创口贴,表情一扫之前的迷糊和心不在焉,眼睛骤然睁大热切地望着店主棱角分明的英俊的侧脸,仿佛被对方寡默的体贴击中了。
分明在某一个瞬间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悸动。

等到店主拿着做好的咖啡回来给他,大野智声音绵软地道了谢,对着对方露出了非常甜的笑容,突然小手伸过去握住了人家的无名指和小指。
突如其来的皮肤接触让空气微妙地尴尬起来。大野智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很莽撞,他内心非常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用‘我年纪小做什么都可爱’首先说服了自己——然而回味一下又立刻觉得非常羞耻,条件反射就想吐舌头和撇嘴。可是当斜上方不解的视线看过来时,他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圆眼睛眨巴眨巴,有点不好意思地缩着肩膀问:“叔叔能帮我贴上吗?”
说完他看到对方的表情有一瞬间非常微妙,但很快便挑动了一边的眉毛玩味地笑了。

穿着深色衬衣的店主胸前的名牌上写了他的名字是相叶雅纪。大野智隔着柜台把自己的手伸过去,那根受伤的手指还在慢慢地流血,被血染红的纸巾隐隐有饱和的架势,鲜红的液体几乎要透过纸巾直接滴下来,相叶雅纪只好低头帮他清理血迹和包创口贴,大野智咬着下唇使劲偷瞄对方佩戴的那块银色的小牌子,最终看到的时候非常心满意足。
至于他硬是要知道名字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呀。
相叶雅纪整个人都散发着干净的气息,衣服是,脸也是。他的衣服裤子是同个颜色,深色的制服却不会看起来沉重,衬托得整个人清爽利落,腰细腿长。大野智原本以为相叶是那种很酷的大人,自己不停抽纸巾被他撞到的时候那张帅气的脸实在太过面无表情了,看起来像不喜欢小孩子。他还以为对方不高兴了,心虚得僵在原地。所以他的细心真的让大野智非常意外,而且那么温柔,包创口贴的时候也是。相叶的手指修长,灵巧而快速地帮他把创口贴缠好,不痛,缠得也不会过紧。

“唔……谢谢叔叔。”大野智把包扎好的手举在自己眼前好奇地打量。五根短短的手指并没有必要的分得特别开,像是担心它们彼此碰到一样,虽然只有一根手指伤到了。在相叶雅纪的视角看来,首先那孩子鼓起来的圆润脸颊实在可爱得太犯规了;把手指分开的动作也不经意间流露出了独特的天真和笨拙。如果换成别的孩子相叶雅纪可能会觉得这种太过孩子气的动作是幼稚和真的不聪明,可是大野智的笑容太甜了,羞涩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和保护他。
相叶雅纪用热水弄湿了一条毛巾,帮大野智把手上干涸的血迹擦干净,这时有别的客人来买咖啡,大野智手忙脚乱地夹着画板背上书包拿着他的咖啡给人家让地方。他就近找了张桌子坐下,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相叶雅纪,一只手无意识地把咖啡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
他难以置信地把视线收回来看着那杯咖啡,小心地又抿了一口。
“……”

太难喝了。

大野智被这个难以言说的味道冲击得发懵,抬头看了一眼招牌,咖啡种类下的第一个是espresso.
……那是啥?大野智一脸茫然。可是冲击过后咂嘴回味一下,就算他不太懂咖啡,咖啡的味道也不该是这样的吧……
他把放在托盘上的棉花糖扔进去搅了搅,最后尝了一口。
“……”
不说了,无话可说。

= 3 =

通常来说大野智是个非常有什么说什么的孩子,因为性格比较天然所以有的时候意外的嘴还很毒。
他能对着他的地理老师说出“我和你的年龄之间如同隔着一条马里亚纳海沟”,也能当着他亲妈的面反问他从别的县来旅行的朋友“千里迢迢来一趟东京为什么要吃我妈做的饭?”
可是在这杯难喝的咖啡面前,他憋住了。
他硬是什么都没说,在相叶雅纪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还克制住了把咖啡杯推远的冲动,在心里劝说自己一定是点得不好,下一次尝试下别的种类就会好了。

他非常有忧患意识地想,如果咖啡难喝的话,下次就没有理由来见叔叔了。

大野智从椅子上站起来,双肩包在他背上一晃一晃的。他扬起那张人畜无害的小圆脸认真地看着相叶雅纪说,“叔叔,我要走了。”
相叶雅纪拿着他的画板送他到门口,却没有立刻把画板给他,突然问道:“要去上学吗?”
“嗯,马上要去见新的绘画老师。”
“这样啊……”相叶雅纪若有所思地想了下,问:“你多大了?”
大野智伸出两只手默默地比了个十五。
“诶……看起来还要更小呢。”相叶雅纪稍微弯下腰摸摸他的头发,本来只想摸一下就收回手的,但是手感太好了,软得像在摸一只小猫,他舍不得把手收回来,就放在上面揉了又揉。大野智乖乖地没有躲,反而缩着脖子向相叶雅纪的方向更加靠了靠。
“可是既然的确是十五岁了,就不要叫叔叔了,叫哥哥吧。”
相叶雅纪说出了让他颇为在意的事情:叔叔听起来,真是大到让人绝望的年龄差啊……
大野智苦恼地想了一会儿,很快便露出了非常甜的笑容,点点头说:“好呀。”

他从相叶雅纪手里接过画板,走出咖啡店才想起转回身来对相叶雅纪挥挥小手,开心地道了别。

“叔叔再见。”
“……”
相叶雅纪深呼吸憋住气,目送大野智的背影消失在他视线的尽头,然后他无奈地吐掉了那口气,却慢慢地弯起了唇角。

= 4 =

那天大野智虽然迟到了一点点,但是手上的确有个触目惊心的伤口,所以新老师爽快地没有和他计较。大野智也觉得新老师教得很不错,双方都很满意。于是他开始有了每周好几次经过相叶雅纪的咖啡店的机会。

第二次去老师那里上课之前他提前在相叶雅纪的咖啡店坐了一会儿,点了菜单上的第二个咖啡。

相叶雅纪看到他进来的时候眼睛敏锐地微微眯起来,显然对他还留有很深刻的印象。
大野智一直在软软地笑,排队的时候也晃来晃去的,像只不安分的小动物。他看到相叶雅纪普通地送走前一个顾客,当自己走到他面前时,他的菱形嘴唇却轻轻弯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大野智再一次心跳落拍,恍惚觉得自己是不同的。
……会是这样吗?他歪头注视着相叶雅纪在操作台前忙碌的背影,内心充满了青春期迟来的春心萌动。

相叶雅纪把咖啡杯推到他面前的时候还很温柔地问了一句你的手怎么样了,大野智一点都不矜持,对方才主动关心了他一点点他就心花怒放得不行,小圆脸粉扑扑的,把手指举到相叶雅纪的面前得意地说:“还好那天叔叔帮我贴了创口贴,好得可快啦”。说完他看到相叶雅纪的漆黑的瞳孔里掠过了一丝调笑,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声音越来越小,欲盖弥彰地补充道:“这样就不会耽误我画画了……”

相叶雅纪牵过那只还包着创口贴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问:“还会痛吗?”
“偶尔会。妈妈说伤口太深了,还说我蠢……”大野智委屈地哼唧。
“那么以后就小心一点,不要让妈妈担心。”相叶雅纪声音低低地说着仿佛事不关己的客套话,却拿过一旁的便签纸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把它放进自己的大手包裹住的小小的手心里,“下一次要犯蠢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吧。”
大野智愣了一下,手指阖起来把便签纸拢在掌心,出神地看着相叶雅纪。

下午暖洋洋的太阳把相叶刷成了朦胧的淡金色,像是给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打了一层柔光。这个人的神情里永远流动着微风般的温润和煦,可他成熟淡定的那一面又那么让人想要依赖;当他微微笑着看过来,大野智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来自相叶雅纪的温柔和干净的气息笼罩了,心里的小梅花鹿不受控制地“pengpeng”乱撞。

是怦然心动的那个“怦”。

= 5 =

这一天发生的一切都很如梦似幻,唯一可怕的是那杯咖啡,依然安定的难喝。

摸着良心说这杯flat white比起上一次的espresso的确是好多了,但是好得也很有限而且大野智坚信这有限的一部分必须是方糖和奶泡的功劳。

液体第一口进嘴大野智的表情就很一言难尽,恍恍惚惚要被它摧枯拉朽的怪味道砸晕过去了。

第三周他尝试了拿铁,拿铁比flat white也稍好,但大野智并没有感到欣慰,因为他尝出来了稍好是因为拿铁里的牛奶比flat white更多……

总而言之到拿铁为止大野智已经清楚地知道了,帅得闪闪发光的相叶雅纪,是个非常糟糕的咖啡师。至于为什么他的店还没有倒闭,想必是因为这片区域写字楼很多但咖啡店却只有这一个……以及店主天赋异凛的美貌加成吧。

但是他每一次都能淡定的,坚强的,面不改色地把一杯咖啡至少喝到四分之三,让画面看起来不那么“我觉得它很难喝”。之后伪装成赶时间的样子匆匆把杯子放下,和相叶雅纪打个招呼出发去上课。

后来他接连尝试了摩卡,冰美式,焦糖玛奇朵……直到最后一种,每一杯都是令人震惊的难喝。某一天大野智在招牌前面踟蹰了好久,点餐的时候看着相叶雅纪的表情特别忧伤,心里想,如果连可可都不好喝的话那我就真的没有理由来看你了。

大野智每一次来都笑得可甜,一直是个乖巧的小可爱,相叶雅纪第一次见他这样悲壮的表情但是他的脸太可爱做这个表情实在很好笑,相叶雅纪有一点忍俊不禁,两手撑在桌子上问他今天要喝点什么。
大野智用一种非常历史剧的沉重语气缓缓地说:“给我一杯可可吧。”
相叶雅纪转身去做可可的时候大野智发誓他看到相叶笑得耸动的肩膀了,顿时难过地想,我在这里费尽心机,叔叔不好好做咖啡,还笑,有什么好笑的,叔叔太讨厌了。

拿到可可大野智接过杯子看了一眼,失望地问:“没有棉花糖吗……”
就像喝完药要吃糖豆一样,每一次大野智都是依赖着棉花糖才喝下咖啡的,虽然他觉得想把可可做得不好喝应该也很难,但是过往的阴影太深,不得不防患于未然。
相叶雅纪把棉花糖罐子拿在手里,问道:“可可不需要加棉花糖,你要它干嘛?”
十五岁的大野智身高发育地略显迟缓,发顶只够得到相叶雅纪的下巴,相叶一把罐子举高,他就努力踮脚也拿不到,跳起来伸长手臂也拿不到,最后泄气地端着可可离开柜台,委屈地扁嘴小声嘟囔:“只是想吃嘛……”
相叶雅纪意外的很吃撒娇这一套,大野智的小八字眉一耷下来他就心软了,从工作区域绕出来把棉花糖罐子放在大野智手边,随意地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蛋。
大野智抬头看的时候相叶雅纪已经往回走了,突然想到他给自己创口贴的那次。同样的一言不发,不把注意力过多地放在自己身上,只是普通地过来,普通地给了他棉花糖,普通地捏了他的脸,普通地回去——所以他的关心都是用这样普通的方式表达吗……等一下。
普通地捏了脸……
大野智如梦初醒般意识到相叶雅纪亲昵的动作,捂住了嘴巴,紧张地拼命眨眼睛,被相叶轻轻触碰过的那一小块皮肤也和他一起迟钝地发起烫来。

大野智把鼻子凑到杯子边缘嗅了嗅,谨慎地舔了一小口,咂咂嘴,又舔了第二口。这一次他的心放下了。
相叶雅纪做的可可虽然说不上特别好喝,但是至少能喝,味道类似市面上卖的速溶可可,及格线上下吧。
大野智松了口气,安下心来看着在柜台后面忙碌的相叶雅纪,捧着脸傻里傻气地笑得一脸荡漾。

从那天起,可可成为了大野智的固定menu. 他隔三差五地背着画板出现在店里,抱着一杯并不算好喝的热可可,一点点拉进了和相叶雅纪的距离。

= 6 =

因为一场突然落下的阵雨大野智被困在了离咖啡店还有段距离的一块屋檐下。
他下意识的想法是戴上帽子冒雨快点跑去咖啡店,最多也不过是生一场病。可是他正准备这样做的时候天空中轰隆隆劈下一道雷,随即亮起来的闪电把他的面庞映得惨白。大野智伸手去接那些坠落的雨滴,很快便浸湿了衣袖,他突然想到相叶雅纪对他说过“下一次要犯蠢的时候,打电话给我”。
他低头盯着空无一物的地面发呆。迈出去的脚步慢慢收回来,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拨出了相叶雅纪的电话号码。

相叶雅纪举着伞来接大野智的时候,隔着浩大的雨势,他看到大野智头发和衣服都已经有一点湿淋淋,缩成一小团蹲在屋檐下等他的样子像一只可怜兮兮的猫咪。
他默默地走过去牵着大野智的手把他带到自己的雨伞下,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大野智今天的情绪莫名低落,就连挂在脸上的笑容,甜蜜里也夹杂了一丝涩涩的难过。
相叶雅纪一手举着雨伞,另一只手扶在大野智的肩膀上,自然地走在靠近马路的那一侧。每当有车子疯狂挥舞着雨刷,开着刺眼的远光灯从泛着涟漪的水坑上呼啸而过,溅起来的积水都会被相叶雅纪全部挡住。大野智知道自己被对方保护得很好。
这让他更伤感了。

相叶雅纪把他的手握得紧紧的。小小的,指节分明的手被包覆在温暖干燥的宽大手掌里,大野智并不像往常一样单纯地雀跃,他用力地回握住相叶雅纪,就像之前每一次的靠近,即使是微弱的力量,也总是很有勇气。

气流微妙的压抑,他们仿佛行走在一片乌云之上,和灰蒙蒙的天空呼应,把两个人夹在中间。
“好想吃甜甜圈啊……”这时大野智摸着贴在后背上的前胸,短促地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
“好啊,”相叶雅纪笑眯眯地问:“今天怎么有时间吃东西了,不上课了吗?”
“嗯!”大野智没有必要地点头点得很用力,认真地问:“可是叔叔店里卖的甜甜圈是你做的吗?”
“不是哦,你的表情为什么这么严肃?”
“唔……”大野智得到了想要答案,避开相叶的视线,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他,一惊一乍地指着前面要相叶雅纪看,“有人在等诶!”

这场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走回咖啡店,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小姑娘等在暂时关闭的大门前面。
相叶雅纪拿出钥匙开门,等在门口的小姑娘长得像个大眼睛洋娃娃,亦步亦趋地跟在相叶雅纪身后,手贴在放冷餐和甜点的展示柜玻璃上,指着里面仅剩的一个甜甜圈,细声细气地说:“我要一个甜甜圈。”
她的话音刚落相叶雅纪和大野智就同时动了起来。大野智眼睛睁得可大,唇瓣才微微张开正想说什么,相叶雅纪就像是预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样立刻眼疾手快地扶着他的肩膀两个人一起转过身背对着小姑娘,开始了激烈的交头接耳。
“是我先点的!”
“让给她啦让给她……”
“我先要的嘛!”
“除了甜甜圈还有别的啊给你可颂或者布朗尼……”“不要我就想吃甜甜圈叔叔你怎么这样……”
相叶雅纪从喉咙最后面发出声音,句子里没有逗号,音量小语速又快,和大野智生气的争辩交织在一起,两个人一直在同时讲话。大野智的语气渐渐从生气转变成不高兴最后是要哭出来似的委屈,他想告诉相叶雅纪他今天不吃以后就吃不到了,但是嗫嚅许久,却无法轻易地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这样对我QAQ”“叔叔下次给你留很多甜甜圈好吗你看人家才那么小。”
相叶雅纪直到最后都耐心地哄他,又温柔又偏心。
大野智不说话了。

他的执拗和沮丧并非来自那个甜甜圈,他不喜欢这里面暗示的可惜和错过的寓意——明明是最后一次了,他想要一个东西,却不能得到。
相叶雅纪安抚好他才去把那个甜甜圈装起来卖给小姑娘,大野智远远地坐在窗边,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做报纸上的填字游戏。相叶雅纪拿咖啡来给他的时候他头都没抬,嘟着嘴巴委屈地小声呜咽。

四点钟相叶雅纪就准备关门下班了,叫大野智他却不应,走到窗边发现他枕着胳膊睡着了。
相叶雅纪心情很好地蹲在他旁边观察他的睡相。夕阳把他后颈上的细小绒毛都染成金色,这孩子微微鼓起的柔软脸蛋像一块烘焙得松软可口的pancake,相叶雅纪忍不住捏捏他依然不服气似的撅起来的嘴唇,拨弄又软又长的睫毛。最后毫无悬念地把人弄醒了。
大野智小小的打了个呵欠,看到了相叶雅纪在自己面前他也懒得动,就趴在那里,软软地说:“能把上周的报纸给我吗?前周的填字游戏有一个空我填不出来,想知道答案……”

相叶雅纪摸摸他的脸,语气里是要溢出来的溺爱,“有哦,在家里。要去我家坐坐吗?”

= 7 =

在家门口相叶雅纪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掀开了地上铺着的地毯给大野智指出了备用钥匙的所在地。

他招呼大野智随便坐,自己去储藏室找上周的报纸,出来的时候看到大野智乖乖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他说有一个空写不出来的填字游戏。
相叶雅纪把报纸递给他,走去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了一个甜甜圈,看到大野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解释道:“是昨天剩下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大野智的眼睛亮晶晶的,想到那个寓意就这样从坏变好,简直要欣慰地哭出来。他站起来走去厨房,隔着吧台从相叶雅纪手里接过甜甜圈,举到鼻子前面嗅了嗅,扬起脸开心地说“好甜”。
但是却没有吃,他把盘子放下,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下,对相叶雅纪说:“我要去别的城市了。”
“嗯?”相叶雅纪一时之间没听懂。
“我第一次去你店里的时候,不是说要去见新的绘画老师吗,他是个很有名的画家,从别的城市来这里休养,现在他要回去了。”大野智停顿了一下,小心地观察相叶雅纪的脸色,“他对我很满意,想长期教我,所以我要和他一起离开。”
相叶雅纪淡淡地说:“那很好啊,要去多久。”
“大概……很久吧,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叔叔。”
相叶雅纪听到这一句才微微变了脸色,大野智像抢话一样接着说:“可是我很喜欢叔叔。”
“我也很喜欢你啊。”
“不不不,不是普通的喜欢,”大野智摇头,神情变得坚定,“是最喜欢。最喜欢叔叔了。”

大野智虽然看起来孩子气,思想事实上很成熟,做决定的时候也异常果断。他喜欢相叶雅纪,就从初面开始花心思创造机会和他在一起;他不想失去这个人,就在临行前创造机会果断地告白。今天下午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危险的事实:他一直以来得心应手利用着的“我年纪小做什么都可爱”的优势,并不是一个绝对优势。当比他年纪更小更可爱的孩子出现,相叶雅纪好像就不会迁就自己了。

“说实话,叔叔你是不是有关于喜欢小孩子的特殊癖好?”
“诶?”
大野智严肃地瞪着他,“你喜欢下午那个萝莉吧?”
相叶雅纪哭笑不得,“她看起来大概只有五岁吧?”
“我也才十五岁啊。”大野智理直气壮地胡搅蛮缠。

= 8 =

大野智咬了一口甜甜圈,相叶雅纪看着他鼓着脸颊慢慢咀嚼,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句:“不能不去吗?”
“当然不能。”大野智马上说。
相叶雅纪还以为他要说自己有多热爱绘画,结果大野智比他想象得还有志气,“老师说画得好会上电视,爸爸妈妈等着在电视上看我呢。”
相叶雅纪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大野智把甜甜圈放下,期待地看着他,“叔叔也要等我哦。”
“我的店就在那里啊,我会等你的。”
“你骗人,”大野智一听他的话就急了,毕竟本质上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孩子,一时着急轻易把憋了小半年的实话都倒出来了,“叔叔做的咖啡那么难喝,肯定等不到我回来店就倒闭了。”

相叶雅纪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他说这段话时候的语气比对自己表白的时候还笃定和认真……

“所以你才喝可可吗?”
大野智点头,又不放心地强调了一遍,“叔叔真的真的,要等我长大哦。”

相叶雅纪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大野智的告白来得太突然了,他仓促之间似乎也并不能弄懂自己的想法。
他喜欢大野智,对他的感情也的确有点特别,但这是爱吗?

相叶雅纪不确定,以一个成熟的大人的心态,他不想给对方太过虚幻的期待。所以当大野智伸手向他要一个抱抱的时候,他拒绝了。

送走大野智,相叶雅纪慢慢地走回客厅。大野智没有带走那张填字游戏。他于是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起来,看着看着却皱起了眉头。

没有填出来的单词是“可可”。

大野智会填不出这个词吗?

相叶雅纪不知道。但他想,或许大野智是想要告诉自己——

不论好坏,只要还有一个理由,我就不想离开你。

所以,我会回来的。

= 9 =

很快过去了三年。

这天早上相叶雅纪打开早间新闻的时候看到了大野智的消息。报道上简单介绍了美术界年轻的新天才即将举办画展,展出的作品如何如何,媒体的追捧如何如何,七七八八讲了三分钟,相叶雅纪认认真真地看了,然后把电视一关,像往常一样起身去上班。
他的店到底还是请了新的咖啡师。这片区域对咖啡有需求的大家纷纷表示万万没想到活着看到了这一幕,总是面无表情的前咖啡师就像个英俊的木乃伊,用他的美貌和毒咖啡日复一日地调教着大家的舌头,每一个想给差评的人们最终都无语凝噎地拜服在他的谜之冷淡下,下一次还是只能别无选择地走进这家店。

相叶雅纪进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因为答应了大野智要让这家店在他回来的时候依然开着,他聘请了咖啡师,不得不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采办人员。他提着咖啡豆和一袋方糖进了储藏室,咖啡师和他打了个招呼,过了一会儿又探进头来说半个小时之前有人打电话来找过他。
相叶雅纪问对方留下名字了吗,咖啡师说没有,他又问你有请对方打我的手机吗,咖啡师说好像你的手机没有人接听诶。
相叶雅纪伸手一摸口袋,才发现自己今天居然忘记拿手机。他拒绝把自己的丢三落四和早上看的新闻联系在一起,内心暗示自己不要在意,可是却一直很心不在焉。

直到今天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和大野智发展一段悱恻的关系,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总是会想起他。
他喜欢的棉花糖,他留给自己的填字游戏,他喝过那么多杯不好喝的可可,他亮晶晶的眼眸和很甜的笑容,他看着自己一声声地说最喜欢叔叔了。
那孩子那么可爱,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呢。相叶雅纪很喜欢他,但是他的喜欢是溺爱,是保护,是关怀。
或许,也是爱吗?
大野智不再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之后,相叶雅纪偶尔真的会非常迷茫。可是他太小了,大野智定格在相叶雅纪脑海中的样子,仿佛永远是带着天真笑容的十五岁,小小一团背着双肩包和画板,喝可可的时候先伸出舌尖试探温度,怕烫的样子像一只迷糊的幼猫。
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他长大,也不知道长大后他还会不会喜欢同一个人。相叶雅纪只要想到这两个问题,就会像被迎面泼了冷水一样把自己从困惑里快准狠地揪出来。

下班之后他在家门口拿出钥匙开门,眼神晃过铺在门口的地毯,虽然有点奇怪它是歪的,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弯下腰顺手把它摆正,推开门走进了房间。

他在客厅停留了一会儿,打开电视,然后脱下外套慢悠悠地踱进厨房,拉开冰箱门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正无聊的时候突然想到手机还在卧室里,于是放下杯子,转身进了卧室。
推开卧室门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异样。房间里蒸腾着牛奶沐浴露的香气,浴室门开着,白色的热乎乎的湿气还在慢慢地向外飘散,相叶雅纪皱着眉头经过浴室的转角,他的床在眼前一晃而过,然后一块白色的布料从前方轻飘飘飞过来扔在他的脸上。

“你怎么才回来呀。”虽然在抱怨但是软糯的声音,语调像翘着小尾巴一样可爱。

相叶雅纪愣了一下,把挡住眼睛的衣服拿下来。大野智趴在床上笑嘻嘻地看着他,身上只有白色的薄被搭在腰间,堂堂正正地把光裸细腻的皮肤暴露在他的视线里。相叶雅纪下意识地用手指摩挲自己手上的布料,那是一件他的衬衣,他有理由相信在自己进门之前,大野智是穿着它的,因为衣服上还留有温热的体温,这让他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他在触摸床上那个人柔软的身体的错觉。

大野智长大了。

三年过去,大野智的身体像小树抽条一样快速生长,四肢和躯体变得细长,相叶雅纪的目光从脚踝流连到隐入被子里的大腿:他的身体依然保有一点小孩子似的肉感,但同时也呈现出了贴近成年人的青涩的曲线,相叶雅纪的眼神骤然变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大概是一种清纯的色情感吗?
他心猿意马地想着形容词,同时听到困扰着自己的年龄障碍崩塌的声音。
奇妙的是纵然躯体生长,大野智的脸却并没有怎么变,依然是第一次见面时就让相叶想要亲近和保护的笑容很甜的小圆脸,依然是最后一次见面时倔强地仰视自己要一个抱抱的小圆脸。

现在他对着自己再一次伸出了手。

“叔叔,抱抱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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